nbsp;这只手很美,似玉器大师倾尽毕生心血雕刻而成的绝世作品,可她,却不敢搭上这美绝人寰的手。
她看着那手的眼神,就似看着一条正在吐着红信的毒蛇。
她别开眼,决定痛死也绝不接受这份施舍。
可那手,却自发自动地握住她的手腕,那寒凉的温度,仿佛一根冰凌,倏地刺进了心口。
她不禁抬头,面上有隐忍的难耐,而那只手的主人,却笑如春风。
他看似柔弱,力气却不小,只轻轻一提,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,还非常体贴温柔地为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。
“忘了告诉你,这方圆百里内,都安插有本王的人。”慕容怀卿脸上似有歉意,可眸中,却是满满的挪揄,“调皮是要付出代价的,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惩罚。”言下之意,就是还有更厉害的。
这个人,总能一边笑着,以风花雪月之姿,谈刀光血影之事。
她勉力站直身体,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腕:“慕容怀卿,你到底想做什么,不妨直说。”
他却不理会她,像是突然间就忘记了她的存在,缓缓朝前迈出两步,将视线投向被两名手下钳制住的秦施羽。
江晚鱼深深吸了口气,清晨的空气寒凉微润,通过气管时,隐约有种刺痛的感觉。
她闭了闭眼,知道一切都完了。
秦施羽拼命挣扎,但任谁都能看出,他的挣扎与反抗,根本就于事无补。
一旁,被斩断四蹄的马匹倒在地上,痛苦的抽搐着,她有些难受地蹙起眉头,不过那马并未受到什么折磨,只一会儿,就咽了气。
道路上清清冷冷,似乎没有几个人,但江晚鱼知道,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一定埋伏有慕容怀卿的人,所以,她不会傻到以为可以趁机逃跑,今日一切,是他早就预谋好的,他知道秦施羽会来找她帮忙,知道她会在寒食节这一天,利用奚成壁给她的令牌,偷偷将秦施羽带出京都,还知道自打她与奚成壁因茉儿之事起了争执后,就没有再见过他,这一切的一切,都像是他手中的棋子,一早就布置在了棋盘的各个方位,他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。
想通这一点后,她紧绷的心弦随即放松下来,因为没必要再紧张,紧张缘于未知,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,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掉,知道慕容怀卿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,为的就是网她这条江中鱼。
挣扎与反抗都是徒劳,除了耗光自己的体力外,真的没有其他作用了,她很想劝一劝秦施羽,不过现在这个境况,自己都自身难保,她真的没有那个心情去劝说别人。
最终,秦施羽自己也觉得反抗根本就是徒劳无功,于是彻底软化下来,看着慕容怀卿,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:“她在哪?”
在场之人,除了江晚鱼有些迷惑外,大家都明白这个“她”是谁。
不过很快,迷惑的江晚鱼也反应过来,这个“她”所代表的涵义。
她有些震惊,准确说是有些奇怪,都到这个时候了,秦施羽惦记的,居然还是这个女人。
“你喜欢她?”
没想到慕容怀卿竟也喜欢八卦,而他的八卦,似乎让秦施羽压力倍增。
不等秦施羽回答,慕容怀卿便轻声道了句,“如果是这样,那本王就非杀你不可了,因为从现在开始,她不再是澹台婉玉。”
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,垂首盯着自己脚尖的目光,瞬间移到慕容怀卿的脑后勺,她张了张口,最终还是压下了询问的冲动。
秦施羽似乎也明白了什么,无比惊愕地朝江晚鱼看来,他这个目光让她很不舒服,即便明知逃不掉,她现在也想即刻逃离。
只不过,还没等她做出不合时宜的事,秦施羽就先她一步,发动了攻势。
眼前亮光一闪,晃得眼睛都睁不开,她本能遮挡了一下眼睛,等到那片光亮消失,她才移开挡在双目前的手。
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,秦施羽已经不在原地,之前挟制他的两个人倒在地上,不知死活。
该死!这家伙要逃跑,也不跟她打个暗号,亏她之前那么不遗余力地帮他。
望着秦施羽远去的背影,她满腔怨念无处可发。就在这时,她感觉眼前似乎又是亮光一闪,微寒的一点,很快便与浓重的雾气融为一处,弥散着惊魂的血气。
她下意识朝慕容怀卿看去,在他宽大的袖口下,露出了一截锋利的刀尖,隐隐泛着幽蓝之光。
那是一把藏在袖中的刀,很精巧,一看就吹毛断发的神器,从不知道,在那看似只能拈花的手,以及那常年带着药香的广袖下,竟藏着这样一把杀人的利器。
他竟然不瞒着她,就这样随意地将秘密展示在自己面前,他的举动让她害怕,更让她惊心。他敢这样做,便必然不担心因此造成的后果,之前百般伪装,如今他应是有了万全之策。
刀光一现即逝,第二次出现,是在已然逃远的秦施羽背后。
她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里,便被秦施羽的惨叫声给淹没了。
那把锋利至极的刀,竟像之前斩马腿般,将秦施羽的双腿,自膝盖处齐齐斩断。
她本能向后退了一步,这个举动被慕容怀卿准确捕捉到,他回过神,看着她轻柔微笑:“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现,这是对强者的畏惧,对王者的臣服。”
她抿紧了唇,既没有反驳,也没有承认。
慕容怀卿,他的确是个疯子,跟一个疯子,是没办法讲道理的。
那把刀,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上,上面还沾染这一线红丝,对于看惯了杀人的她来说,这并不算什么,只是慕容怀卿这个人——这个人让她胆寒,让她恐惧!所以那红落在她眼中,竟激得她心口狂跳,本能地想要逃离。
她退一步,他上前一步,始终与她保持不变的距离。
仿佛猫捉老鼠般,不急着撕裂爪下的猎物,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惊慌失措,看着她徒劳挣扎。
在她连退了两步时,他突地伸手,将她拉到身前,因为力气过大,她撞上他的胸膛,不似想象中单薄,竟是十分有力。
她抬眸,眼神寒厉:“放开。”
他不但不松手,反而用另一手箍住了她的腰,“我说过,调皮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“慕容怀卿,你到底想……”一句话还未问完,就见浑身是血,双腿被斩的秦施羽,被一名黑衣人丢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。
她又是一声低呼,不是因为看不出死活的秦施羽,而是那名黑衣人的打扮。
“暗卫?”那身装扮她太熟了,如果不是因为与奚成壁缠绵那晚太过忘情,生怕弄出个艳照门什么的,她也不会盯着那些暗卫看那么久,以至于他们的穿着打扮,行为方式,还有绣在腰带上一只暗色鹰隼,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没错,正如你所想,他们的确是暗卫。”虽然江晚鱼已经看出来,但慕容怀卿还是不厌其烦地为她证实一遍。
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无底洞:“只靠几个暗卫,不会有多大作为,奚成壁很快就能发现,你再权势通天,也不可能把所有暗卫都换成自己人。”
慕容怀卿毫不在意地笑着:“是,你说的很对,本王要做的事情还很多,所以,才决定带你一同回冀州。”
虽然早有预感,但听他亲口说出,还是难免震骇:“你现在羽翼未满,带走我,就是公然与皇帝为敌!”
他面色不变,依旧满不在乎:“此话怎讲?本王只是带走你,又怎会与皇帝为敌?”
她以为他在明知故问,冷声道,“你可以试试,我一旦失踪,引发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。”
慕容怀卿突然笑了起来:“失踪?江晚鱼没有失踪,皇上不会为难本王。”
她拧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他看着她,眼中神色不明,忽的伸手掐住她的下巴,迫视她抬高脸。
她意图挣脱,可不知怎地,身体竟像是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。
慕容怀卿认真地审视她,如在观摩一件精巧的艺术品,认真而专注:“多么相像的一张脸,就连本王也快要分不清了。”
听了他莫名其妙的话,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,他看着她难得迷惘恍惚的眸子,轻轻一笑,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微微向上一挑,清浅地划过她的脸颊,带来一阵战栗。
“你看。”他扳着她的肩,将她转向左侧的山坳。
她不明所以,只定定看着那一处。
许久后,那里出现一顶二人小轿,一直行到两人面前,轿夫才落了轿。
轿子是普通的轿子,没什么特殊之处。轿子甫一落地,慕容怀卿就放开了她,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,负手静立。
她屏息凝视那轿子,无端觉得压抑和惊恐。
一双素手探出了轿子,洁白柔软,缓缓将轿帘朝一边拂开,接着,一抹倩影自轿厢步出,亭亭立在轿前,巧笑嫣然。
整个过程只有一瞬,对她而言,却逾万年。
她看着轿前的女子,脑中一片空白。
那竟是——
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