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我要陪他们丛家好好的玩一玩,反正也不是什么善类,没有便宜他们的道理。”
离正扬知道黄宇的为人处事,狠起来也真是很够味,少有心慈手软的时候。
这一回丛家遇到他,算是栽了,丛瑶在丛家受的那些罪,现在终于有人帮她讨伐了。
黄宇弹掉一截烟灰,问他:“对了,听说女王还没回去上班,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么?”这段时间应付丛家的事,也没抽出时间跟江南碰一面。以为回Z城了,上一次还是听丛瑶说在街上看到江南了,狐疑她怎么还没回去。
一提到江南,离正扬马上偃旗息鼓。至于江南为什么没有回去,他比谁都知道。江南躲着秦秋彦,定然还是没想明白要怎么面对他,那是个最能让她无措又慌然的人,江南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懂一些。
可是,自打上次的事一出,他也没见过江南。毕竟这样大的事他却联合秦秋彦隐瞒她,江南就算表面不说什么,心中肯定生他的气了。想了几次,举步不前,连电话都不敢打。
叹口气:“反正是有点儿事,俱体的我也不清,有个几天没见她了……”
黄宇眯起眼睛:“怎么?跟女王闹别扭了?跟她赔个不是不就得了,女王还能真怪你不成。”
离正扬烦燥的也跟着点着一根烟,然后说;“你不懂……”
如若黄宇知道他欺骗江南的,是薄南风还活着这件事,他就该明白他心中的畏惧了。
可是总不能一直避及下去,秦秋彦当年不是背信弃义才离开的。真相他都知道了,但江南还不知道,有些事秦秋彦没有机会,不便说,他总要帮他澄清一些。否则秦秋彦的那些苦衷哪一日才能光天化日呢,而他这些年受的苦,背负的责备,已经足够了。
没说提前给江南打一通电话,只怕她电话里拒绝见面,他便又退缩了。
直接提着东西找到江家门上去,江妈妈一见到他最乐呵。马上把人拉进来,还责怪他;“以前江南不在家,你隔个一两天还会来看看阿姨。如今江南回来了,你反倒不上门了。”
离正扬笑着说:“这段时间事情多,想着家里有江南照顾着,就没过来。”
江南和秦凉都坐在沙发上。
看到离正扬也都没有打招呼。
秦凉不喜欢这个男人,离正扬不行,第一印象就砸了,想翻板都很难。见到离正扬进来,只淡淡的扫了眼,视而不见那般,又转过头去看电视。
离正扬想起秦秋彦的话,没想到这小家伙跟他玩真的。况且这醋吃得着么,江南分明就是他的妈妈,就算不是,也未免太过重口味了。
江南还是站起来跟他打招呼:“你来了,过来坐吧。”
离正扬抿了抿嘴角,以一个仅有江南能看懂的苦涩表情。
他来这里是有话想说,可是不能在家里公然的说。就说:“我来请你吃饭的,快换件衣服,我们走。”
江南没动弹,只说:“算了,不出去吃了。我妈也马上就做饭了。”
离正扬执意:“走吧,我都订好了,你要是不过去,不是白准备了……”然后跟江妈妈说;“阿姨,我先借江南一顿饭的时间,吃完晚饭给你送回来。”
江妈妈乐滋滋的,肯定不反对。反倒怪江南不懂事:“你架子还大起来了,正扬都来接你了,快换件衣服跟他去吧。过两天回Z城了,你们这几个朋友又没有时间聚了。”
秦凉一听,有些火气,侧首看向江南:“又想出去喝酒是不是?”
不等江南说,离正扬马上在一边解释:“这次只吃饭,不喝酒,保证滴酒不沾。”
秦看仍旧淡淡的看他,不搭理他,显然离正扬在他这里没什么可信度。只盯紧江南,想听她亲口跟他说。
江南只得乖乖的:“真的不喝酒,就吃饭而已。又不是什么大场合,喝什么酒啊。”
即便她这样说,秦凉仍旧不是很放心。主要是跟离正扬一起出去,总觉得这个男人对江南是想入非非的……那一日的热情相拥浮进眼眶,又是一团烦燥。
呼的站起身,回房间了。
江南还纳闷:“秦凉这是忽然怎么了?”
只有离正扬最知道原因,可是他不能说。
江妈妈也是在一旁乱猜测:“秦凉很懂事,估计是担心你像上次一样,喝醉了好几天缓不过劲来。”
上一次江南的确萎靡不振了好几天,江妈妈不知道原因,以为她生病了,问起来,江南都是拿喝太多了搪塞。当妈妈便以为秦凉是看到她上一次的惨样,担心她。
江南换好衣服跟离正扬出来,走的时候告诉江妈妈:“你去劝劝秦凉,就说我这次保证一点儿酒都不喝。”
出来后,离正扬才说:“秦凉他很关心你。”
是啊,怎么可能不关心,母子连心,一切的爱都是下意识的。像是一种天性,拦都拦不住。
江南没说话,半晌,只问他:“你是想跟我说什么?”
离正扬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,把车门打开。
“先走吃饭。”
然后直接把人带到酒店的包间里,他是这里的老板,永远有这样好处,就是再繁忙的饭点上都不用等,只要他一句话,马上就能上菜。
江南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什么胃口。胃中沉甸甸的像是填满了石头,就是觉得离正扬有话要对她说,他现在不说,她便只能这么提着心思,没个底。觉得不痛快,才吃一口,就放下筷子。
“我求你了,有什么话快说吧,说完了再吃,否则我吃不下。”
离正扬蹙了下眉头:“还是这个破性子,什么时候都急不可耐的。”
同时放下筷子,喝了一口茶水润喉,才说:“我想跟你说秦秋彦,想不想听?”
他那个样子,很像只要她一句“我不想听,你别说了。”他马上就不再说了。可是,江南愣愣的看着他,甚至对望的时间久了,连瞳孔都失去焦距,也没发出半个字,说她想闭起耳朵。
离正扬就笃定这些年过去了,她对秦秋彦半点儿关心都没有失去。她仍旧很在乎他,要命的在乎。所以她怕了,才要像现在一个,像个蜗牛一样再度把自己柔软的身体和心蜷缩到那个壳里,总以为那样就很安全。
却忘记了,不论人怎么躲藏,心都是跳动了。只要心不死,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死心。
他这就要点醒她。
眯了眯眼,觉得沉痛,不想翻当年的事。可是,不提当年,很多事就没有办法说起。
“当年我们都误会秦秋彦了,他做那些事其实并非想置你于死地。恰恰相反,她是想保全你,也保全孩子和你们全家人……”至于后来江爸爸会因此而去世,秦凉又被人偷走,那些全不是秦秋彦所想。他没料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,就算是个神仙,也不会周全如斯,何况他不是。
但如果没有这些事,这样想一想,他当年的计划真的很完美,无论如何对江南来说,都不算是一种惨痛的伤害。
当时秦秋彦把自己置身进最大的凶险里,已经是尽了全力了。
离正扬把所有的事都说给江南听,从阴谋开始的时候细细讲起,告诉她薄南风是因为什么来到她的生命里,又是因为什么动了恻隐之心,决意放弃报负的念头……包括后来薄南风怎么一步一步,把她从他的身上剔除掉,推到相对安全的彼岸去,任由自己有今日没明天的去放逐……离正扬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给江南讲述这么一段过往。
实则不是故事,是真相。当年那些风起云涌下最本来的样子,不是恨,也不是仇恨,全是爱……正因为是爱,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难以两全。薄南风已经放下了血债家仇,却发现爱上了,反倒没了退路可走。
薄南风有来的有理由,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,带来的那些痛。离正扬觉得,也不能全算到他的头上去,当是一点儿弥补,毕竟薄南风小小年纪,颠沛流离,也真的是不容易。
想起那么一段话,“我一生渴望被收藏,妥善安放,细心保管。免我惊,免我苦,免我四下流离,免我无枝可依。”是女人一生最渴求的喝护,其实男人的心思也很细腻,同样需要如此。没有哪一个男人就真的喜欢四处颠沛流离,那样同一根随波逐流的杂草又有什么区别?
江南至始没有发出声音,静静的听离正扬讲完,讲到最后一个字,讲到连他口中那个感叹号都跟着落下。不像是真的安静,更像是失了魂魄那样呆若木鸡。
眼睛瞪得大大的,没有表情,却渐渐迷漫上水汽,凝结成很大一颗一颗的液体,往下落。晶莹透亮,一粒一粒,跟珍珠一样。
让她想一想,想一想离正扬到底说了什么。他说薄南风真的恨她,也真的爱她……这些她都知道,因为知道,所以一度想要感化他。可是,后来天塌了地陷了,她便想,她失败了,没能拯救得了他,正如没能让薄南风爱上她一样……
可是离正扬今天却对她说,不是那个样子的,大家都想错了。薄南风爱上她了,很早……所以他才会不遣余力的编排那些戏码只为了保全她……
无论是别墅的变卖,官司溃败,锒铛入狱,还是那些让世界一下变得混乱不堪的流言蜚语……离正扬竟说那些并非薄南风想要彻底毁掉她,而一切都另有隐情。
江南答应秦凉不喝酒,站起身的时候却摇摇晃晃,像是喝多了,天旋地转。
离正扬眼疾手快,过来扶住她。
“江南,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她的身体近几年一直都不好,即便江妈妈帮她用心调养了,可仍旧没有完全恢复。毕竟许多年前,太伤身也太伤心了。
江南拔开他的手,让自己站稳当了。之后说的第一句话,却喉咙嘶哑:“我没事,我自己可以走……”
她步伐缓慢的向外走。
离正扬抓起外套跟出去,江南走得很快,急速往电梯里去。
脑子里一直很混乱,又一直很空白,有很多声音在呼喝,真相,真相……只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,如同天地被倒转,连她也一并被翻转了过来。不仅人在摇晃,连肺腑中也翻搅得很是厉害,直逼肝肠寸断。
当电梯关合得只剩一点儿缝隙的时候,离正扬挤身进来。
看到江南愣愣的看着他,眼眶红透,只是陌生的看着。离正扬便想,是不是同她讲的太突然了,不该这么彻底的和盘托出,而是一点一点的告诉她会好一些?
可是,在他开来,真相无论对她还是对秦秋彦都是最好的。他们已经各自生不如死,惨痛折磨的过了那么多年,便不能再由这种形同陌路的状态一直延续下去。
仔细想一想,人生又有多少年值得这样蹉跎呢?何况他们有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,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……
她不能不懂他的良苦用心,离正扬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边,看她哭,看她笑,看她疯,看她傻……最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,如何不想有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男人从此以后好好的疼爱她。
像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,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……
只有这样,看书的人合上最后那一页,心中才会得以安慰,隐隐笑出声来。
离正扬看着下降的数字,微不可寻的叹口气。
江南自打在包间里无声无息滚落那几行泪之后,便不再哭。直到从楼上下来,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,电梯里安静极了。
离正扬甚至有一刹的错觉,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。
江南穿过酒店大堂,一直走出来。离正扬跟在身后,时不时有员工跟他打招呼:“离总好。”
离正扬置若罔闻,视线全部凝集在江南的身上,唯怕她是一片枯叶,风起,下一秒便摔倒了。
江南将背挺得很直,回过头来,告诉他:“正扬,你先回去吧,不用跟着我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又说:“你不用担心,我没有事,真的,我只是想要静一静……”
不等离正扬说什么,伸手拦了出租车上去。
离正扬想着,要不要跟着她?可是,江南临转身的那一刻还能对他扯出笑。说明她心痛是心痛,可神智是清醒的。或许她真的想要一个人思考清楚,所有的事情他都说得很明白了,只看她能参透几分。
江南坐到出租车上,一直脱离离正扬的视线。几乎是一刹间,忽然爆发出哭声,那哭声撕心裂肺,像要将胸膛都震碎了。
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,灭顶而来。
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,不可思议,从镜中看过去。看不到江南的一只脸,小小的一张脸埋在掌心里,两个肩膀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停颤抖……那种悲情把空气都感染了。
江南一直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,打一上来,司机问她:“去哪儿?”
江南没有想好,心思不在这上面,随口便说:“往前开……”像是开到哪里都好。
车厢内除了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便没了其他声音,司机打着方向盘默默开车。一直开,一直开,围着城市转了一圈,啜泣声才渐渐停下来,计价表上显示着一个豪迈的数字。
江南有些无力,泪眼婆娑的靠在车窗上,看城市的夜景璀璨到荼蘼,时不时微微抽搐,费力的像个孩子。车速不快,夹杂在车流里,世界显得很安静。
她没拿钱付车费,停下来,要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。总算电话一直握在手里,坐在那里木木的,心还抽搐成团。只说;“你等一等,我打电话叫人送钱来……”
朦朦胧胧的打出去,听到是接通了,就说;“我没钱付车费,你把钱给我送过来。”
那一端便有人问她:“哪里?”
江南傻乎乎的,往车外看了一眼,这样熟悉的城市却不知道哪里。只得把电话给司机,让他跟电话里的人说。
然后自己又靠回到椅背上,觉得大脑整个还是空白了,仿佛是停止了运转。
司机跟电话里的人勾通过之后,把电话还给她。
是位年长的大叔,看面相人就是很好的人,看她哭了一路,想来是累了。告诉她:“你朋友说要多等一会儿,小姑娘,你要是累了,就先休息一会儿吧,等你朋友过来我叫你。有什么伤心的事,睡一觉就会忘记。”怕她不信任,又说;“别担心,我不是坏人,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,我是个当父亲的人。”
江南听他这样说,竟然很放心。根本就没了防备的力气,想都不会想,真的是累了,点点头,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,等着有人来解救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