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了一夜,此时朗月当空,光华轻抚大地。他们三人真正的故事,被掩埋于岁月风尘之下,历尽铅华之后,隐去了辛酸与苦涩,只是留下了一个简单而纯粹的爱情故事。
他是墨客,她是调香师。他爱她调香时快乐又沉醉的表情,也爱她望着梅林时候纯净的模样。一次为她寻料中,失足坠入悬崖。她远赴西域寻找珍料制作失落已久的返魂香,试图用返魂香将逝去的他觅回,甚至不惜以灵魂为代价。
“之后,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……”这个故事如此美。这是我唯一能做的。我不忍心再一次将拂衣放到那样痛苦的思念的境地里去。
而事实上,方婉叫我转告拂衣的是说,她后来终于想明白了,有些东西注定就不是她的,他当初没有留下连臣的尸体,选择葬在逆水崖下,是为她好,她不该恨他。我隐藏了这一段。
且不论连臣是否会同意方婉以命相付去唤回他的魂魄,若是连臣的肉身没保存好,那么方婉她甚至连用返魂香的机会都没有。因为返魂香只能生死人,却不能肉白骨。拂衣偷偷葬了连臣的尸体,就在方婉没日没夜研制返魂香的时候。我可以理解拂衣这么做的原因,只是因为他不希望方婉一直被束缚在返魂香的魔咒里。
即使方婉制出了那返魂香,即使连臣活过来,没了方婉,想来他也不会高兴的。我仍深深记得那一曲满庭芳里,拂衣远远看着方婉缩成一团哭泣的身影,口中默默吐出的这一句:“你知道的,我总是希望你开心的。”
我眼前的拂衣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画上的那几片泪痕。不知是连臣,还是方婉的。“幸好,我还记得她。我还记得他们。”他朝我感激地道谢,收了画默默离开了后院。
我了然地点头,目送他走开。
胸臆间似乎仍有那一日所闻的馥郁香气。
司命之术虽能更改命数,但是已死之人的命数,我却不好多做插手。因为这样的魂魄大多已经入了轮回,我若强行召回,只怕自己也会因此去了半条命。这一次实在是运气好,故事兜兜转转,一切归于原点,最后我也只不过吐了口血罢了。不过转念一想,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活腻了,只需将一个死掉的人的命数给改活了,然后把自己的命数给赔进去,不就皆大欢喜了?可再一想,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努力活下去,怎么还可以有这种考虑怎么死掉的想法,真是不应该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?”苏凌尘又是突然冒出来,静静问我,也不知他究竟听了多少。不过看来似乎是听了个全部的样子。
这阵子我也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行为,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他:“我怎么说得出口呢?说他和方婉的一夜心动,害死了他的好兄弟?还是说方婉为了连臣,甘愿选择再也不见他?你知道的,这些虽然是事实,却也不是事实。”
“可是归根结底,你还是剥夺了他继续爱着方婉的权利。”
“不,这是方婉的选择。”我摇摇头,“于我来说,这不过是我与你的一桩交易。而另一方面,如果那一段记忆是痛苦的,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,爱上一个宁愿忘记他的人,忘了这段记忆,于他,不是更好些吗?”
“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又如何,爱错又如何。爱过就是值得的。”他说。
我与他相处的这七八年来,这几日是我见过的最感性的他。我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性情大变,还是说原本的他就是这样,只不过是我没看懂他罢了。可是这样的他,还是有一种让我怦然心动的魅力。
我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,努力告诉自己,认真你就输了,阿雪。你已经输了一回,输了一切了,你还敢认真吗?</P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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