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月还是蹲着没动:“一起么?”
“嗯,一起。”
她这才挪着小短腿下船,哆哆嗦嗦的抱怨:“冷死了。”
陆泽忍不住又催促她快回家,却见她又折了回去:“先把书搬回屋里吧,不然它们也要冷死了。”
哎,书又怎么会冷。不爱念书的阿月是觉得里头有书魂吗。陆泽拉住她:“我让下人过来搬。”
阿月这才停住:“在外面的书都湿哒哒黏在一块了,要很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
“先用暖炉烤烤,等日头出来,得晒晒。上面的字迹一定化了很多,书泡了水,也会皱巴巴的,熨不平整……”
听着她又话唠起来,陆泽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平静,等到了廊下,阿月也要回去了,松手之际,一瞬失落。这手,他想一直握着,不想放下了。
六月,慕韶华为期两年编修的国史已入尾声。七月,书成,圣上嘉许慕韶华行事严谨,为人忠厚耿直,兢兢业业不居功,升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兼礼部郎中。
日月如梭,一眨眼,安安稳稳已过三年,阿月十二岁了。
夏,热的大地蒸腾,在外头走上半个时辰,都要得暑气了。
慕家大宅,庭院满是绿景,地上铺着石,夹着几根石缝而出的杂草。一个高挽发髻的妇人坐在亭中,稳稳勾线,绣着一朵快成型的梅花。
“娘。”
听见有人唤自己,方巧巧抬头看去,见了那身形矫健英姿飒爽的少年,真是越看越喜欢,就是黑了点:“长善,又要出去么?”
慕长善笑的略羞赧,方巧巧眼尖,悄声:“去见你的滚滚姑娘么?”
“不是。”慕长善不好说谎,偏头看亭外景致,“是阿月拉着我去隔壁晒书,兴许……会去很多人,指不定会碰巧见着谁。”
“原来只是去晒书。”方巧巧轻叹,“还会指不定碰巧见着谁。”她笑笑,这几年他什么都变了,更果敢,更英气,唯有提起宁如玉还是会羞赧。要不是怕他被自己吓着,她倒真想说“莫怕,你黑着,脸红了也瞧不出来”。身为生母这样打趣自己的儿子好像要不得。
一会传来朱嬷嬷痛心疾首追着喊的声音“走慢些,哪有姑娘家这样大步流星走的,没规矩”。
方巧巧笑道:“你妹妹来了。”
慕长善叹道:“我那调皮又唠叨的妹妹来了。”
两人往那看去,阿月穿着一件素雅袄裙,面颊有着少女特有如施了粉黛的红嫩,双眸流盼生光,满含灵气。微微一弯,见了暖暖笑意,也见了几分灵动。整张脸水灵的能捏出水来,恰似明珠美玉无瑕,很是俏皮可爱。
她步子确实很快,一见了两人,走的更快,朱嬷嬷都要炸毛了。她是不跑了,但是这走的比跑还快,真教她闹心。
进了亭子,阿月只觉头顶都要冒火了:“好热呀,娘。”
慕长善忍笑:“阿月怎么对着桌上的冰渣说这话?”
摆明了是想喝冰水,方巧巧阻了她,笑道:“娘之前就和你说过,要少喝。昨天喝过了,现在不许。”阿月正在长身体,算起来,这两年也该要来癸水了,生冷的东西得少碰,她得好好把关。
阿月不明所以,馋的不行。忽然想起隔壁家来,此时定会凿好冰,备好梅汤等着他们吧,眉眼弯弯,很是诚恳:“哥哥,我们过去吧,再不去大哥要过来捉我们了。”
两人都没猜着她的歪心思,方巧巧还嘱咐慕长善好好护着她,别闯祸。
阿月心里愤愤,儿时是常闯祸,可如今她乖着呢。
到了陆家,开门的依旧是范大。阿月进去,他又照例比了比高度,虽然一年比一年高,但他还是觉得阿月长的太慢了,连同龄的宁家姑娘都比她高半个脑袋了。
穿过廊道,已闻人声。
日头明媚,陆家要晒一日书,来帮忙的人可不少。
阿月一眼就在那热闹的人堆里看见了陆泽。
陆泽年十六,同慕长青一样,个子拔高,清清瘦瘦。但较之慕长青的温润如玉,他却更像一块冷玉,很是沉稳冷静。阿月看着那盘冷面,默默想着,真是连这夏日炽热都化不了他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