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亭县衙后堂,杨震与那知县分主宾相向而坐,堂外则是锦衣卫的几名弟兄看着,让衙门里的那些差役官吏都不敢靠近此处。
在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年纪不大不小,模样还略显清秀的县令好一阵后,杨震才不由感叹道:“知县大人当真是好胆色哪,不知尊姓大名哪?”
“下官藺文宾见过杨镇抚大人,若论胆色的话,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您相比的。你在几年前就敢和直属上司斗,到了京城又和权倾一时的冯保争,与你相比,我这点作为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县令说着,似笑非笑地看了杨震一眼。
杨震没想到对方竟还对自己颇有些了解,不由得便是一怔:“蔺知县还真是有心哪,竟连我这些事情都知道得如此清楚。”
“不光这些,杨镇抚在山西的种种作为下官也是知道的。”说到这儿,藺文宾便是一笑:“这都是我那同科好友钟裕在书信中提到的。”
“原来阁下竟与钟大人是好友么?”杨震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来,怪不得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知道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呢,倘若只是京城与冯保争斗的事情也就罢了,毕竟那事现在已天下皆知,但再之前杭州的往事,可不是他能了解到的。
“惭愧哪,当时下官只中了个三榜同进士,在蹉跎了数载之后,这才得以入官。直到如今,也依然只混了个七品知县,而我那好友,却已是都察院中屈指可数的高官了。”话虽然是这么说的,但藺文宾的脸上却并没有颓丧、懊恼或是羡慕之色,显得很是淡然。
杨震笑了下道:“其实官职高低只是一时的,像蔺知县你这样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,总会有出头的一日。”
“是么?那就多承杨镇抚吉言了。”蔺县令神色里无喜无悲,淡淡地回了一句。
有了钟裕这层关系在,两人间的距离很容易就拉近了不少,杨震也不再兜什么圈子,而是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:“本官这次来此,乃是奉了圣命前来查察蔺知县你所上弹劾徐家一事的。”
“陛下竟看过我的弹劾奏疏了?”藺文宾这才悚然动容,身子一震间,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见对方不知此事,杨震略微皱了下眉头,但很快就了然了。虽然他有钟裕这么个高官旧友,但朝中局势,钟裕也不可能和他细说的。更别提皇帝这次下的还是中旨,钟裕自己知不知道有这一出还两说呢,身在几千里外的蔺知县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其中详情了。
想通这一点后,他才点头道:“不错,这才是我之前说蔺县令你有胆色的原因了。那徐家在朝中门生故吏还是遍布各处的,你居然敢接连上疏弹劾,光这一举动,就非大勇之人能做出来的。”
“呵……杨镇抚实在是太过誉了,下官可承受不起。”藺文宾勉强一笑,在稍作犹豫之后才道:“事实上,在来此任县令之前,我虽有心为任内百姓做点事情,却也没想过与盘踞在此多年的徐家为敌。只是后来遇到了些变故,这才叫我生出了这番心思,现在已是与徐家势同水火了。”
“哦?却是什么变故,竟能给你如此勇气?”杨震不觉好奇道。他确实很奇怪,以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的身份和徐家这么个门生故吏遍及天下,在华亭县更是一手遮天的庞然大物为敌,这得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叫他下定如此决心,而且一直不曾动摇哪。
本来蔺知县是想问问杨震关于查察此事的相关细节的,但见对方突然这么问了,他也是憋在心里太久了,亟须找个人来倾吐一番,便在一阵沉默之后将那变故给道了出来:“那是半年多前,下官刚被调任来此,进入华亭县后所发生的一档事情……”
半年多前,藺文宾带着两名亲随来到华亭县,本来只是想安安分分当这个县令,熬过几年后,看能不能有所升迁的。虽然照着朝廷一贯以来的规则,像他这样的同进士出身的官员在升迁总有些磕绊,但他之前几次任官履历都还不错,这才有了被调来江南为官的机会。
可这种想法在进入华亭县境内不久后,就产生了动摇。因为他看到了叫他难以置信的一幕——在一处村落前,几名如狼似虎的大汉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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