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阮子,我参与都参与进来了,你更别想和隋润芝私了这件事。我等着你把今晚的拍下来的一切送到警察局里‘举报’。”
这种不合法手段弄出来的东西,警方自然不能直接拿去当作证据。所以两人原本的计划就是,阮舒把视频录像送去警察局,提供线索。警方便有理由对隋润芝开展进一步调查。
而阮舒敢这么做,自然就是仗着她庄家家主的身份,做得再过分,隋家根本不可能敢公然对她怎样,只能忍气吞声。
嗯,就是所谓的仗势欺人。
“喂喂喂~”她半晌没回应,褚翘生怕她反悔似的,“为了查清这起案子,我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,你想过河拆桥?嗯?拿我当免费劳动力使唤呢你?嗯?觉得我好骗好利用?嗯?”
每一个“嗯”的时候,她都拿手肘轻轻撞一下她的手臂。
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:“我犯事儿的过程,褚警官全部见证,多大的把柄,哪敢过河拆桥?可不愿意被褚警官请去局里喝茶。”
何况,虽说处于方才那种状况下,隋润芝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小,但并不能就此认定全部属实。有些事情,还得由警方那边再尝试确认,以及,是否能从隋润芝的口中撬出更多信息。
褚翘笑着抓起阮舒的一只手,强行来了个“give-me-five”:“合作愉快~小阮子~”
阮舒:“……”
褚翘由管家带出厅堂的大门之前,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始终如透明人一般的庄爻,对阮舒玩笑道:“早就想说,你这个弟弟模样真俊俏。”
庄爻以林璞该有的阳光大男孩的神态道:“跟在我姐身边的人,总会长得越来越好看的。”
褚翘信以为真似的笑笑:“小阮子,为了脸更美胸更大,我都要一直粘着你了!”
阮舒又一次:“……”
目送褚翘的背影,她的眉心蹙起——褚翘自然知晓如今林家的状况,更知晓,林璞在林承志出事前后从海城消失踪影,连父亲入狱都不曾去见过一面。
虽说林璞在海城并未犯事,且目前也能解释为和她这个姐姐关系比较好所以跟来江城的,但终归……蹊跷依旧存在。
她不知,褚翘心里对这件事究竟有何具体想法。
且,她没忘记,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真林璞,尚下落不明……
掂着思绪,阮舒将视线投向庄爻。
今晚扮鬼套隋润芝话的整个过程,庄爻也在场。
或者更准确点来讲,她是故意找来庄爻,让庄爻在场的。
其实最应该在场的是闻野。
不过,闻野那尊大佛她请不来。
且,她不是受虐狂,在杂物间里被他用枪柄打晕,她已下定决心不再直接和那个变态接触,所以退而求其次。
退而求其次的原因,不仅在于庄爻清楚闻野的身世,更重要的是,庄爻的态度比闻野松动。
她的目的便在于让庄爻看到,即便他们不告诉她,她也能自己想办法,一点点地弄清楚;让庄爻清楚,随着阮双燕尸骸的挖出,闻野的身世,他们根本捂不住,早晚会在她这里曝光。
忖着,阮舒主动走到他面前,启唇:“隋润芝晕过去了给不了我确认的问题,你来回答,怎样?”
她凤眸漆黑,笔直地看着他:“阮双燕真的是自己喝下农药的?”
庄爻的表情复杂,并未马上予以回应。
阮舒也不催促,极其耐性地等候——她相信他今天会开口,否则他刚刚就可以想方设法阻止她的计划。
他没有。
那么说明,他的立场是,不会主动透露闻野的隐私,但也不会妨碍她自行探寻。
大概间隔了四五秒,庄爻轻轻叹息:“嗯,阮双燕是自己喝的百草枯……”
彼时听到隋润芝这么说,阮舒已感意外,毕竟自从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后,她都将此认作为一起杀人埋尸案。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她问,言外之意,其实是在问,闻野如何得知。
庄爻又沉默了,沉默中隐隐透出一股子沉重,表情亦有些异样。
阮舒甚至注意到,他垂落在身侧两只手攥成了拳头。
她对他此番反应略微不解,隐隐约约像是,通过闻野和阮双燕的事儿,勾起他自己的回忆……?
庄爻不瞬敛回神,道:“他看见了。”
看见……?阮舒怔住:“阮双燕喝百草枯的时候,他在?”
“是,他在。”庄爻点头,滞了一滞,又说,“他在衣柜里,透过衣柜的门缝,亲眼看见阮双燕拿过那瓶东西,仰头灌进自己的嘴里。”
阮舒彻底哑然。
原本她的猜测是,有当年的知情人转告闻野的,却原来……
亲眼看见,那冲击得是多大……?
且,当年,他才四五岁吧……?
消化了许久,她重新出声:“隋润芝说的都是真的么?”
问得笼统。没有具体到那一句话。因为她突然觉得,把每个疑虑单独拎出来,有点出不了口。
比如……最大最关键的一个:闻野究竟是不是庄满仓的儿子……
目前仅为隋润芝单方面的说辞,没有参照,她不能照单全收,思绪也有点捋不清楚。只是……根据闻野对庄家的态度,闻野对她的某些反常举动,她心中有自己倾向性的答案。
庄爻嚅动嘴唇,正准备回答。
庄荒年在这时从外面回来:“姑姑。”
两人的交谈暂且被打断。
阮舒循声看去。
庄荒年神色凝重,脚步匆匆来到她面前:“家里出什么事了?为什么隋欣刚刚打电话来和我说大嫂在这里受到了严重的惊吓?”
“她的状告得倒是快。”阮舒轻轻一哂,若有深意似的,“怎么不干脆去找族里的老人评理说事儿?难道还指望着让二侄子你来帮她教训我?”
“姑姑说的什么话?”庄荒年皱眉,“我只是来向姑姑了解情况,怕隋欣是不是对姑姑有所误会。还有就是大嫂也确实出了事。”
“傍晚大嫂莫名失踪,隋欣急得要死,给我来过一通电话。幸好现在人找着了。可就是……”他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古怪,“听说在我们这儿找到的,还嚷嚷着见鬼了?”
“是啊,”阮舒点点头,若有深意地说,“大侄子媳妇儿是在我们这儿见鬼了。见到的还是阮双燕。”
“这……”庄荒年似被惊到。
阮舒也没想站在这儿和他废话:“二侄子回来得正巧。我恰也有事找你。”
她转身朝楼梯的方向去:“麻烦二侄子现在跟我来一趟。”
…………
十五分钟后。
三楼的书房。
十分钟左右长短的视频刚刚播放完毕。
阮舒以最初始的姿势坐在大班椅里,在此期间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庄荒年,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。
不过基本就两个:时不时惊讶,时不时沉凝。
全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,瞧不出什么太过异常的端倪。
阮舒伸出手,把面朝他的电脑屏幕挪到两人的中间来,道:“大侄子媳妇怎么在这里见鬼的,二侄子你现在一清二楚?”
“嗯,全是我干的。”她坦然承认,“我找人把大侄子媳妇弄来的。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。”
“姑姑,你这——”
“我怎样不需要你来评价。”阮舒截断庄荒年,努努嘴,示意停留在的最后一个“阮双燕”的骇人画面上,“现在需要二侄子发表意见的是这个。二侄子不是说不认识阮双燕?看完这段视频,认识了?”
庄荒年的视线跟随她落回电脑屏幕上,再看回她:“既然这个女仆是自己喝的农药,那就不是杀人案?而且起因也明了了,竟然痴心妄想觊觎我们庄家企图混淆庄家的子孙血脉。”
“我们庄家没有任何对不起这个女仆的地方,也无需为她的死承担任何责任。”说着,他建议,“姑姑,我们明天把视频交给警察。这个案子可以了结了。”
“谁说可以就此了结?”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,似笑非笑,“我还以为,二侄子你首先关心的会是那个女仆的儿子。”
庄荒年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,目露困惑:“姑姑何出此言?”
阮舒接他的太极:“那个女仆的儿子,真的不是大侄子的血脉?大侄子媳妇的话,就一定句句属实?大侄子已经死了,目前为止也暂时找不出第二个知晓当年内情的人,大侄子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?二侄子你对大侄子媳妇就那么信任?”
“姑姑,我相信的不是大嫂,而是大哥。”庄荒年表情凝重,“血脉一事非同小可,我相信大哥当年必然也是谨慎对待的。大哥的为人作风我非常清楚,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乱搞女人不负责任的男人。既然大哥说了不是,那就一定不是。”
“那阮双燕呢?”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,“从阮双燕的角度,假如孩子真不是大侄子的,她普普通通一个女仆人,怎么就敢无中生有拿别人的孩子冒名顶替?难道她把大侄子当作是和她的丈夫一样的傻子么?”
“何况,在当时,即便没有亲子鉴定,以庄家的能力,若真要给孩子验明身份,想必根本不是一件难事。她阮双燕没有考虑过冒充庄家血脉的下场?那后果可要比被庄家开除严重得多。该是死路一条吧?庄宅里那么多的女仆,怎么就独独出了一个这么没有脑子的妄图以假乱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