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; 荣一目光深而复杂地打量她两秒,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止住了,没再多说什么,躬躬身,从帘幕后退了出去。
阮舒独自静坐,心里其实并没有如表面上所彰显的那般平静。
早料到荣一一时之间肯定难以接受,她刚刚只是先提一提,稍微试探一下他的态度,结果……
但这件事,不是荣一反对,她就此捻灭想法的。讲难听点,她如今是陈家的当家人,她想怎样处理陈家的生意,荣一不遵从也得遵从。
只不过,若真要如此,恐怕不止荣一一人会反对,下面还有无数陈家的下属。
所以,她必须慢慢来,首要便是得想办法说服荣一,让荣一和她站同一阵线。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观念必然困难重重,她可能得另外寻个让荣一迫不得已接受的契机……
或许,得等到灭了陆家,为陈青洲报完仇以后,才能正式开始处理。否则,如果现在动刀砍断违法的产业,等于还没共同对外抗敌,自己人先内讧产生矛盾了。
这也不是她作为陈家当家人应该表现出的态度……
陈家当家人……
当家人……
挂了这个头衔,就不能再完全按照个人想法,必须得承担这个头衔所赋予的责任。
她忽然认认真真地反应过来,自己接下的陈家的担子,比想象中的还要重。不是简单地灭了陆家帮陈青洲报仇而已。
她更在想,陈青洲坐在这个位子上时,除了私人感情之外,是否还有其他事,是他顾全大局,而违背自己的心意做的?
不过,她和陈青洲存在本质上的区别——
她是“半路出家”,不仅有她个人根深蒂固无法扭转的思维,而且和陈家没有任何感情。愿意接担子,仅仅为了陈青洲和黄金荣,感恩他们曾经给予她的亲人的关爱。
而陈青洲……他从小就是陈家人,才是真正的,承担陈家的荣辱与兴旺,背负陈家的希冀与未来。
陈青洲……
故人已逝,还是不必再多思……
捺下。
阮舒起身,在按摩师的帮助下,在一些细节上把自己弄得像刚做完SPA,然后走出包间。
“大小姐。”荣一以始终守在门外面的姿态,向她问候。
“姐,”庄爻和梁道森二人也掐着点似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和她汇合。
“上哪儿休闲去了?”阮舒随口问,凤眸不动声色地轻狭着兜转在梁道森的脸上。
作答的是庄爻:“按照姐给我们提的建议,去蒸桑拿了。”
“噢。”阮舒很随意地轻轻点一下头,率先迈步,“走吧。”
…………
晚上,她和梁道森装模作样地烛光晚餐。
两人单独在包厢里,各怀心思,各吃各的。
顶层全玻璃环景餐厅,整座城市的夜景匍匐于脚下,这要换成有恐高症的人坐这儿,多半得吓得两股战战。
阮舒手肘支在桌面上,端着酒杯,慢慢轻啜,百无聊赖地观赏外面的璀璨华灯。
不经意凝睛在玻璃上模模糊糊的反照时,发现梁道森悄悄落了两眼目光在她。
她偏回脸,直接将他逮个正着:“怎么?有话要说?”
“没有。”梁道森摇摇头。
“那我有话要问。”阮舒没管他同意不同意被问,“你的女朋友是继续跟着,还是被送回江城了?”
“不知道。”梁道森仍然摇头。
阮舒轻哂—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?昨天在游轮上还不足以说明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有多深厚?
不过,他的回答还是被她揪出了漏洞,看透了一切:“她还继续跟着。”
原因很简单。既然被她发现了梁道森的把柄,庄爻最无后顾之忧的做法,肯定是将女人送走。送走了一了百了,她再无机会逼问。梁道森若直接回答她送走了,她或许还得区分,是真送走了,还是撒谎。
若真送走了,他更该如实回答以断绝她的念头,但他偏偏答“不知道”。那就非常高概率是跟着了。
梁道森的表情一刹那僵硬,俨然未料到他下意识间试图隐瞒的反应,恰恰暴露了真实答案。
阮舒忽然记起了马以。
她向来喜欢自己心里头多琢磨事情,而不得不提,她在马以那儿治疗了七年心理疾病,“久病成医”或许夸张了些,但马医生的专业素质少不得影响了她,帮助她的“多琢磨”偏向合理的逻辑,而减少胡思乱想。
撇开这抹插入的思绪,她转回正题,心下疑虑庄爻怎么还敢把梁道森的女朋友留下来?不怕那个女人被她撬嘴巴?还是自信那个女人会守口如瓶?
那她是不是不要浪费机会?一会儿就吩咐荣一,派遣陈家的下属偷偷把那个女人给找出来?
噢,或者根本不必费力气去找,直接绑了梁道森,逼那个女人出来就成。
思绪转一圈,心里头便有了决定。
眼皮子一掀,她看着梁道森:“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改旗易帜?”
赤果果的拉拢,单刀直入得梁道森不由怔忡。
阮舒放下酒杯,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地说:“你昨天告诉我,他们允给你的条件是,完成假扮未婚夫这个任务后,就让你和你的阿柔在一起?其实你不妨和我聊一聊,你和你的阿柔之间的难处。或许我也有能力可以帮到你呢?”
她曼声提出诱惑:“你不觉得,现在你和你的阿柔,都暂时脱离江城,在荣城这里,可能是再好不过的一次私奔的机会。”
梁道森心头猛地一动。
阮舒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凝思,明显是她的提醒入了他的心。
她狭长的凤眸闪烁着充满算计的精光,微微眯起:“梁先生好好考虑。这是我们两人的私密谈话,交易成不成都无所谓影响我们的未婚夫妻关系。”
“噢,对了,”她似又记起什么,追加着,若有深意地补充道,“告诉你也无妨,昨天你还真说对了,我现如今确实没有如你所以为的那般‘受人胁迫,身不由己’。尤其……最近几天在荣城。过了这个村,可就没那个店了。”
梁道森的眼皮不禁一跳,沉吟不语。
…………
总统套房的第一夜,她和梁道森二人各睡一间房,相安无事地度过。
隔天一早所安排的行程,便是给梁道森的父母上坟。
庄家家奴的众目睽睽之下,阮舒偷懒不得,在陵园的墓碑前,非常地配合梁道森。
终归都只是形式而已,死者都值得尊重,祭拜陌生人也无所谓。相信两位老人家也明白自己儿子真正的爱人是谁。
结束后,一行人朝外走。
冷不丁地,阮舒听见有人狐疑地唤道:“三嫂?”
嗓音熟悉。
而且这称呼……
阮舒的反应还是比较灵敏的,没有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看。只下意识地拉高了自己的围巾,并扶了扶自己的黑超。
脚下的步伐则未曾有半分犹豫和停滞。
庄爻亦第一时间察觉不妥,即刻走快至阮舒身侧,大有护住她的意思。
“三嫂!”傅清梨却是又喊阮舒,并且朝她的方向跑过来,“三嫂,是你吗?”
随行的庄家家奴迅速拦住傅清梨。
“欸欸欸,你们做什么?”傅清梨被推搡得气咻咻,当即摆出自己的身份,“我是警察!现在怀疑你们和一宗人口失踪案有关!你们现在必须停下来配合我的工作,接受我的确认和调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