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爷来他家催债的时候,眼里就闪着这样的光,后来,他爹娘都上吊死了。
那一双纤足踏在他胸口,竟是势若千钧,这孩子喘不上气,满脸憋得紫红。周围的其他小家伙吓住了,都只站得远远看着,不敢靠近。
被宁小闲提在手里的孩子大惊,喊道:“别踩他,别踩他!要杀要剐,你冲我来。”
看不出这小子还讲点义气。宁小闲将他翻过来正对着自己,淡淡道:“偷东西不成还想伤人,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出息的?”
“我爹娘没了。”这孩子说话的表情,就好像在说今天晚饭没了一样,“哪户人家也不要我们,不偷不抢,难道饿死?”
她轻轻地嗯了一声,却没松开手脚。前面几十个城镇里,比他经历还惨的小孩一抓一大把,至少这小子还活着,没被祭进五脏庙,丢进乱葬岗。她提着这小家伙走进一条暗巷,看不出他人缘倒是好,后面几个小孩脸上虽带着敬畏之色,却是远远地跟着,不离不弃。
“他们对你倒真不错。回答我几个问题,这个就是你的了。”宁小闲看了远处几个孩子一眼,翻出一锭银子,顺手将它捏成了圆溜溜的一个银球,在他面前晃了晃,确定他的眼神跟着这银球飘来荡去之后,才开声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这女人手劲好大。不过这锭银子也好大,有了它,兄弟们一个月内吃喝不愁了。他舐了舐干裂的嘴唇:“阿毛,我小名叫阿毛。”
呃,祥林嫂那个被狼吃掉的儿子,不是也叫做阿毛么?“你们这地方,归哪个仙宗管辖?”这种问题,真是连三岁小孩都能回答,所以她很快听到了答案:
“度月楼!虽然离镜海王府的辖内还有七百里,但我们这里前后都不着地,还是归度月楼所管。”
原来如此。她抛出第二个问题:“这个小镇竟然不像我之前经过的那些城镇大旱临头,这是什么缘故?”
听到这个问题,阿毛眼中泛起了戒备之色:“你想作什么?”
她不想作什么,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因,并且这里离镜海王府也不远了,直觉上这二者应该有些关联。
她不答这小鬼的话,只是让银球在手中晃动:“不想要银子了?你那帮小兄弟还等着它裹腹。看你们的肚皮,至少有三天没吃饭了。”
显然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内心挣扎,不过阿毛想了几息就露出了凶狠的神色,咬牙道:“好,我就告诉你。”
“今年夏天开始,地里就没落过一滴雨。镇子里的人去拜了土地公,拜了河神,还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,只能从二十里外的腾蛇河中担水来浇地。接下来三个月太阳又猛烈,庄稼都差点儿死光。”
果然是这样。她就奇怪了,前面的城镇都饱受旱灾,这个小镇怎么能幸免?原来老天爷的确也是一视同仁啊,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。
“后来,镇里来了个神婆子,找到镇长说,她能够祈雨,解除全镇的苦厄,但从此要住在镇里,由大家供养她。”
宁小闲点了点头,那时大概正是镇民急得无法可施的时候,有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抱住,岂非是要试一试的?
“可是那神婆紧接着就说了,要祈雨就得有活祭品,并且这祭品不仅要有牛、羊、豕(猪)、犬、鸡这五牲,还得有活人!她说得玄乎其玄,镇里人信了八成,可是叫谁去送死,谁也不甘愿,所以镇长最后还是找人来试了。”
“找人来试了?”
“啊,对。镇长让人抓了五个其他镇子里逃过来的流浪汉,交给神婆子。结果真的奏效了!那一天,镇子方圆百里之内,大雨哗哗地下了半个时辰。可奇怪的是,百里之外仍然是滴雨未落。虽说下雨的时间不长,但至少地里的庄稼稍解了渴,家家户户也抬水缸出来接雨,这半个时辰也能接起半尺来深的水。”
“今年夏天的太阳太毒辣,这样一点雨水哪里够?所以每隔三十天左右,镇长就要让神婆去祈雨,每次都要五、六个活人祭品。”说起这事,阿毛一脸的死气沉沉,“这样祭了两次,镇里的流浪汉都吓得跑光了,镇长就开始抓本地的穷人去当祭品。我爹死得早,娘亲靠给人缝补为生,镇长带人来我家的时候,我娘也没哭也没闹,向他要了保证,要求让我在她死后能吃饱穿暖。”R115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