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抚摸着这只奄奄一息的假茶犬,不住地抹着眼角唉声叹气。
飞玛斯自从走进人群的中心,就一直盯着这只垂死的同类。
急促却越来越无力的喘息,将地上的尘土吹出两行浅沟。
泛着白沫的涎水顺着舌头流淌而出,在它的嘴边形成了一汪小泥潭。
偶尔抽搐一下的四肢,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岸边的稻草。
逐渐浑浊的瞳孔,倒映着世界与飞玛斯的影像,充满了眷恋与不舍……
它快死了——飞玛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。
飞玛斯在虚拟的意识里已经死过无数次,它知道死亡是多么痛苦,但由于那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盒子里,伸手不见五指,也没有镜子,它不知道自己死前是什么样子,是不是就像面前的这只狗一样凄惨?或者更甚?
“帮帮我,我不想死……”面前的这只狗仿佛在向它呼救。
不对,这是飞玛斯自己的声音,它在中毒之后曾经无数次说过这句话,却无人回应,因为星海毒发的速度比它还快,在它咽气之前就已经没了声音。
但至少这次,飞玛斯想要回应,不想让这只同类如自己一般孤寂地深入无底的黑暗世界。
“不要担心,你会活在我的心里。”飞玛斯盯着它的眼睛,认真地说道,“只要我活着,你就活着。”
它仿佛听懂了飞玛斯的话,嘴巴微微张了一下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。它混浊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,变得如同刚出生时一般清澈见底,与飞玛斯对视了一瞬间,然后……永远地黯淡了下去。
魏平的手掌本来随着它的呼吸在微微上下起伏,但是在一次长得有些过分的呼气之后,却再也没有起来。
他拍了拍它,推了推它,它却没有了任何反应。
“小汪?小汪?”他加大了力气,又拍了拍它,还俯低身体,将耳朵凑到它的嘴边,试着倾听它的呼吸。
它依然睁着眼,但眼睛里已失去生气。
飞玛斯向它走了两步,张子安阻止了它。
“别靠近,会传染。”张子安说道。
他听到飞玛斯对这只狗说了两句话,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,但知道在这只狗死前,肯定与飞玛斯进行了某种形式的交流,因此一直注意着飞玛斯的动向。此时他见飞玛斯想靠过去,赶紧拦住它。飞玛斯大概没有打过疫苗,如果接触到这只病狗,很可能会传染到犬瘟和细小,那就麻烦了。
飞玛斯停了下来,抬眼看着张子安。
“请帮我把它的眼睛闭上。”它说道。它的话在旁人耳中只是汪汪的几声轻吼。
张子安点头,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垫在手掌上,替这只死去的狗闭上了眼睑。
魏平怅然若失地问道:“它死了吗?”
“是的,它死了。”张子安平静地答道,“请节哀。”
魏平沉默着没有说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他蹲在地上,将双手抄进它的身下,把它的尸体抱起来。
这是一只半大的狗,不算沉,起码在它活着的时候还不算沉,但魏平此时却觉得它比生前重了两倍。
他抱着它,走到他骑来的三轮车旁边,将它的尸体放入车斗,再将它这几天一直盖的小毯子重新盖在它的身上。在旁人看起来,它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围观的人群依然没有说话,但望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同了。
皮黑子突然身上有些刺痒,这些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,仿佛是无数只蚂蚁在爬。
“你们看什么看?”他脸色惨白地笑道,“这个老头在装可怜而已,难道你们就这么容易上当?要装可怜的话,我也会装,而且装得比他还像……”
其中有一股视线令他感觉特别难受,落在他身上哪里,哪里就像是被针扎一样。他侧转脑袋,找到了这股视线的来源——飞玛斯。
他发誓,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只德国牧羊犬,但为什么这只狗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与仇恨?而且这个眼神还有些熟悉,他从刚才那只垂死的假柴犬眼睛里见过。
像是一只复仇天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