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大洪道:“陈总舵主,你在他身上施了‘凝血神抓’?听说中此神抓之人,三天后全身血液慢慢凝结,变成浆糊一般,无药可治,到底是否如此?”陈近南道:“这功夫太过阴毒,小弟素来不敢轻施,只是见他武功厉害,又窃听了我们的机密,不明他是何居心,才暗算了他。这可不是光明磊落的行径,说来惭愧。”沐剑声道:“此人若是鞑子鹰犬,或是吴三桂的部属,陈总舵主如不将他制住,咱们的机密泄漏出去,为祸不小。陈总舵主一举手间便已制敌,令对方受损而不自知,这等神功,令人好生佩服。”
陈近南又为白寒松之死向白寒枫深致歉意。白寒枫道:“陈总舵主,此事休得再提。先兄人死不能复生,韦香主救了吴师叔他们三人,在下好生感激。”
沐剑声心中挂念妹子下落,但听天地会群雄不提,也不便多问,以免显得有怀疑对方之意。又饮了几巡酒,沐剑声等起身告辞。韦小宝道:“小公爷,你们最好搬一搬家,早晚鞑子便会派兵来跟你们捣乱。虽然你们不怕,但鞑子兵越来越多,一时之间,恐怕也杀不了这许多。”柳大洪哈哈大笑,说道:“小兄弟说得好,多谢你关照,我们马上搬家便是。”沐剑声道:“陈总舵主、韦香主、众位朋友,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后会有期。”
沐王府众人辞出后,陈近南道:“小宝,跟我来,我瞧瞧你这几个月来,功夫进境怎样了。”韦小宝心中怦怦乱跳,脸上登时变色,应道:“是,是。”跟着师父走进东边一间厢房,说道:“师父,皇帝派我查问宫中刺客的下落,弟子可得赶着回报。”
陈近南道:“什么刺客下落?”他昨晚刚到,于宫中有刺客之事,只约略听说。
韦小宝便将沐王府群豪入宫行刺、意图嫁祸于吴三桂等情说了。
陈近南吁了口气,道:“有这等事?”他虽多历风浪,但得悉此事也颇为震动,说道:“沐家这些朋友胆气粗豪,竟然大举入宫。我还道他们三数人去行刺皇帝,因而被擒,原来是为了对付吴三桂这奸贼。你救了吴立身他们三人,再回宫去,不怕危险吗?”
韦小宝要逞英雄,自然不说释放刺客是奉了皇帝之命,回宫去绝无危险,吹牛道:“弟子已拉了几个替死鬼,将事情推在他们头上,看来一时三刻,未必会疑心到弟子身上。师父叫我在宫里刺探消息,倘若为了救沐王府三人,从此不能回宫,岂非误了师父大事?”
陈近南甚喜,说道:“对,咱们已跟沐剑声三击掌立誓,按理说,沐王府剩下来的人已经不多,决不能是天地会的对手。我跟他们立这个约,一来免得争执唐、桂正统,再伤两家和气,鞑子未灭,我们汉人豪杰先行自相残杀起来,大事如何可成?二来如能将沐王府收归本会,大大增强我天地会的力量。原来他们竟敢入宫大闹,足见为了搞倒吴贼,无所不用其极。咱们也须尽力以赴,否则给他们抢了先,天地会须奉沐王府的号令,大伙儿岂不脸上无光?”
韦小宝道:“是啊,沐小公爷有什么本事,只不过仗着有个好爸爸,如我投胎在他娘肚皮里,一样的是个沐小公爷。像师父这样的大英雄、大豪杰,倘若不得不听命于他,可把我气也气死了。”
陈近南一生之中,不知听过了多少恭维谄谀的言语,但这几句话出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之口,真诚可喜,不由得微微一笑。他可不知韦小宝本性机伶,而妓院与皇宫两处,更是天下最虚伪、最奸诈的所在,韦小宝浸身于这两地之中,其机巧狡狯,早已远胜寻常大人。陈近南在天地会中,日常相处的均是肝胆相照的豪杰汉子,那想得到这个小弟子言不由衷,十句话中恐怕有五六句就靠不住。他拍拍韦小宝肩头,微笑道:“小孩子懂得什么?你怎知沐家小公爷没什么本事?”
韦小宝道:“他派人去皇宫行刺,徒然送了许多手下人的性命,对吴三桂却丝毫无损,那便是没本事,可说是大大的笨蛋。”陈近南道:“你怎知对吴三桂丝毫无损?”韦小宝道:“这沐家小公爷用的计策是极笨的。他叫进宫行刺之人,所穿内衣上缝了‘平西王府’的字,所用兵刃上又刻了‘平西王府’或‘大明山海关总兵府’的字。鞑子又不是笨蛋,自然会想到,如真是吴三桂的手下,怎会用刻上了字的兵器?”陈近南点头道:“这话倒也不错。”
韦小宝又道:“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正在北京,带了大批珠宝财物向皇帝进贡。吴三桂真要行刺皇帝,不会在这时候。再说,他行刺皇帝干什么?只不过是想起兵造反,自己做皇帝。他一起兵,鞑子立刻抓住他儿子杀了,他为什么好端端的派儿子来北京送死?”陈近南又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
其实韦小宝虽然机警,毕竟年纪尚幼,于军国大事、人情世故所知极为有限,这几条理由,他是半条也想不出的,恰好康熙曾经跟他说过,便在师父面前装作是自己见到的事理。
陈近南一听之下,觉得这徒儿见事明白,天地会中武功好手不少,头脑如此清楚之人却没几个。当初他让这孩子任青木堂香主,只为了免得青木堂中两派纷争,先应了众人誓言,慢慢再选立贤能,韦小宝既是自己弟子,届时命他退位让贤便是。这时听了他这番话,暗想:“这孩子有胆有识,此刻已挺了不起,再磨练得几年,便当真做青木堂香主,也未必便输了给其余九位香主。”问道:“鞑子知道了没有?”
韦小宝道:“此刻还不大明白,不过皇帝好像已起疑心。他今早召集了侍卫,叫他们演习刺客所使的武功家数。有个侍卫演了这几招,大家在纷纷议论,弟子在旁瞧着,记得了两招。”当下将“横扫千军”、“高山流水”这两招使了出来。
陈近南叹道:“沐王府果然没人才。这明明是沐家拳,清宫侍卫中好手不少,那有认不出来的?”韦小宝道:“弟子曾见风际中风大哥与玄贞道长演过,料想鞑子侍卫们会认得出,只怕鞑子要搜查拿人。因此刚才劝沐家小公爷早些出城躲避。”
陈近南道:“很是,很是!你现下便回宫去打听,明日再来,我再传你武功。”
韦小宝听得师父暂不查考自己武功,心中大喜,忙行礼告辞,心想:“今晚临急抱佛脚,请小郡主将师父那本武功秘诀上的话读来听听,好歹记得一些,明儿师父问起,多少有点儿东西交代。师父只能怪我练得不对,可不能怪我贪懒不用功。谁叫他没时候教我呢?他要怪,只能怪自己。”
韦小宝回到宫里上书房,康熙正在批阅奏章,一见到他,便放下了笔,问道:“探到了什么消息没有?”韦小宝道:“皇上料事如神,半点儿不错,造反的主儿,果然是云南沐家的。”康熙喜道:“当真如此?那好极了。瞧多隆的脸色,他现下还不肯信呢。你探到了什么?”韦小宝道:“这三名被擒的刺客,本来一口咬定是吴三桂的部属,多总管将他们打得死去活来,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改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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