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喜读书识字,也没多加理会。
朱聪问道:“教你的是谁?”郭靖道:“他不是蒙古人,跟我说的话跟你们一样,他不肯说自己姓名。他说六位恩师的武功不在他之下,因此他不能传我武功,并非是我师父,我也决不是他弟子。还要弟子发了誓,决不能跟谁说起他的形状相貌。”
六怪愈听愈奇,起初还道郭靖无意间得遇高人,那自是他的福气,不由得为他欢喜,但那人如此诡秘,中间似乎另有重大蹊跷。
朱聪挥手命郭靖出去,郭靖又道:“弟子以后不敢再跟他玩了,今晚就不去!”朱聪道:“你仍跟他学内功好了,我们不怪你。今晚再去。不过别说我们知道了这事。”
郭靖连声答应,见众位师父不再责怪,高高兴兴的出去,掀开帐门,便见华筝站在蒙古包外,身旁停着两头白雕。这时双雕已长得颇为神骏,站在地下,几乎已可与华筝齐头,华筝道:“快来,我等了你半天啦。”一头白雕飞跃而起,停上了郭靖肩头。
郭靖道:“我刚才收服了一匹小红马,跑起来可快极啦。不知它肯不肯让你骑。”华筝道:“它不肯吗?我宰了它。”郭靖道:“千万不可!”两人手携手的到草原中驰马弄雕去了。
帐中六怪低声计议。
韩小莹道:“那人传授靖儿的确是上乘内功,自然不是恶意。”全金发道:“他为什么不让咱们知道?又干么不对靖儿明言是内功?”朱聪道:“只怕是咱们相识之人。”韩小莹道:“相识之人?那么不是朋友,就是对头了。”全金发沉吟道:“咱们交好的朋友之中,可没一个有这般高明的功夫。”韩小莹道:“要是对头,干么来教靖儿功夫?”柯镇恶冷冷的道:“焉知他不是安排着阴谋毒计。”众人心中都是一凛。朱聪道:“今晚我和六弟悄悄蹑着靖儿,去瞧瞧到底是何方高人。”五怪点头称是。
等到天黑,朱聪与全金发伏在郭靖母子的蒙古包外,过了小半个时辰,只听郭靖说道:“妈,我去啦!”便从蒙古包中出来。两人悄悄跟在后面,见他脚步好快,片刻间已奔出老远,好在草原之上并无他物遮蔽,相隔虽远,仍可见到。两人加紧脚步跟随,只见他奔到悬崖之下,仍不停步,迳自爬了上去。
这时郭靖轻身功夫大进,这悬崖又是晚晚爬惯了的,已不须那道人援引,眼见他渐爬渐高,上了崖顶。
朱聪和全金发更加惊讶,良久作声不得。过了一会,柯镇恶等四人也跟着到了。他们怕遇上强敌,都带了兵刃暗器。朱聪说道郭靖已上了崖顶,韩小莹抬头仰望,见高崖小半截没在云雾之中,不觉心中一寒,说道:“咱们可爬不上。”柯镇恶道:“大家在树丛里伏下,等他们下来。”各人依言埋伏。
韩小莹想起十年前夜斗黑风双煞,七兄妹埋伏待敌,其时寒风侵肤,冷月窥人,四下里黄沙莽莽,荒山寂寂,远处偶尔传来几下马嘶,此情此景,宛若今宵,只是自那一晚后,张阿生那张老是嘻嘻傻笑的肥脸却再也见不到了,忍不住一阵心酸。
时光一刻一刻过去,崖顶始终没有动静,直等到云消日出,天色大明,仍不见郭靖和传他内功的人下来,又等了一个时辰,仍不见人影。极目上望,崖顶空荡荡地不似有人。朱聪道:“六弟,咱们上去探探。”韩宝驹道:“能上去么?”朱聪道:“不一定,试一试再说。”
他奔回帐去,拿了两条长索,两柄斧头,数十枚巨钉,和全金发一路凿洞打钉,互相牵引,仗着轻身功夫了得,虽累出了一身大汗,终于上了崖顶,翻身上崖,两人同时惊呼,脸色大变。
但见崖顶的一块巨石之旁,整整齐齐的堆着九个白骨骷髅头,下五中三顶一,就和当日黑风双煞在荒山上所摆的一模一样。再瞧那些骷髅,每个又都是脑门上五个指孔。只是指孔有如刀剜,孔旁全无细碎裂纹。比之昔年,那人指力显已大进。
两人心中怦怦乱跳,提心吊胆的在崖顶巡视一周,但见岩石上有一条条深痕,此外不见有何异状,当即又缒又溜的下崖。
韩宝驹等见两人神色大异,忙问端的。朱聪道:“梅超风!”四人大吃一惊,韩小莹急问:“靖儿呢?”全金发道:“他们从另一边下去了。”说了崖顶所见。
柯镇恶叹道:“咱们一十八年辛苦,想不到竟养虎贻患。”韩小莹道:“靖儿忠厚老实,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。”柯镇恶冷笑道:“忠厚老实?他怎地跟那妖妇练了两年武功,却不透露半点口风。”韩小莹默然,心中一片混乱。
韩宝驹道:“莫非那妖妇眼睛盲了,因此要借靖儿之手加害咱们?”朱聪道:“必是如此。”韩小莹道:“就算靖儿存心不良,他也不能装假装得这样像。”全金发道:“或许妖妇觉得时机未至,尚未将阴谋对他说知。”韩宝驹道:“靖儿轻功虽高,内功也有了根底,但讲到武艺,跟咱们还差得远。那妖妇干么不教他?”
柯镇恶道:“那妖妇只不过借刀杀人,她对靖儿难道还能安什么好心?她丈夫不是死在靖儿手里的么?”朱聪冷冷说道:“对啦,对啦!她也要咱们个个死在靖儿手下,那时她再下手杀了靖儿,这才算是真正报了大仇。”五人均觉有理,无不栗然。
柯镇恶将铁杖在地下重重一顿,低沉了声音道:“咱们现下回去,只作不知,待靖儿回来,先把他废了。那妖妇必来找他,就算她功力已非昔比,但眼睛不便,咱六人也必应付得了。”韩小莹惊道:“把靖儿废了?那么比武之约怎样?”
柯镇恶冷冷的道:“性命要紧呢,还是比武要紧?”众人默然不语。
南希仁忽道:“不能!”韩宝驹道:“不能什么?”南希仁道:“不能废了。”韩宝驹问:“不能将靖儿废了?”南希仁点了点头。韩小莹道:“我和四哥意思一样,总得先仔细问个水落石出,再作道理。”全金发道:“这事非同小可。要是咱们一念之仁,稍有犹豫,给他泄露了机密,那怎么办?”朱聪道:“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咱们要对付的是妖妇梅超风,可不是旁人。”柯镇恶道:“三弟你说怎样?”
韩宝驹心中模棱两可,决断不下,见七妹泪光莹莹,神色可怜,便道:“我在四弟一面。要杀靖儿,我终究下不了手。”
这时六人中三人主张对郭靖下杀手,三人主张持重。朱聪叹道:“要是五弟还在,咱们就分得出那一边多,那一边少。”韩小莹听他提到张阿生,心中一酸,忍住眼泪,说道:“五哥之仇,岂能不报?咱们听大哥吩咐罢!”柯镇恶道:“好,回去。”六人回入帐中,个个思潮起伏,心神不定。
柯镇恶道:“待他来时,二弟与六弟挡住退路,我来下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