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暗惊,脸上却神色不变,眉头微皱,问道:“你拦住我干么?”沙通天道:“要你说出是谁门下,闯进王府来干什么?”黄蓉秀眉微扬,笑问:“要是我不说呢?”沙通天道:“鬼门龙王的问话,不能不答!”
黄蓉眼见厅门就在他身后,相距不过数尺,可就是给他拦在当路,万难闯关,见梁子翁正要走出,叫道:“老伯伯,他拦住我,不让我回家。”
梁子翁听她这般柔声诉苦,笑道:“沙龙王问你话,你好好回答,他就会放你。”黄蓉格的一笑,说道:“我就偏不爱答。”对沙通天道:“你不让路,我可要闯啦。”
沙通天冷冷的道:“只要你有本事出去。”黄蓉笑道:“你可不能打我。”沙通天道:“要拦住你这小小丫头,何必沙龙王动手。”黄蓉道:“好,大丈夫一言为定。沙龙王,你瞧那是什么?”说着向左一指。沙通天顺着她手指瞧去,黄蓉乘他分心,衣襟带风,纵身从他肩旁钻出,身法甚是迅捷。
黄蓉刚要抢出,蓦地里见沙通天右手伸出两根手指,对准了她眼睛,只待她自己撞将上去,幸而她能发能收,去势虽急,仍在中途猛然止住,立即后退。她忽左忽右,后退前趋,身法变幻,连闯三次,总是给沙通天挡住去路。最后一次却见他一个油光晶亮的秃头俯下尺许,正对准了自己鼻尖,若非收脚得快,只怕自己的鼻血便得染上了他秃头,只吓得黄蓉大声尖叫。
梁子翁笑道:“沙龙王是大行家,别再试啦,快认输罢。”说着加快脚步,疾往自己房中奔去。刚踏进门,一股血腥气便扑鼻而至,猛叫不妙,晃亮火摺子,只见那条朱红大蛇已死在当地,身子干瘪,蛇血几乎已给吸空,满屋子药罐药瓶乱成一团。梁子翁这一下身子凉了半截,十余年之功废于一夕,抱住了蛇尸,忍不住哭出声来。
这参仙老怪本是长白山中的参客,乘人之危害死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前辈异人,从他衣囊中得了一本武学秘本和十余张药方,照法修练研习,自此武功了得,兼而精通药理。药方中有一方是以药养蛇、从而易筋壮体的秘诀。他照方采集药材,又费了千辛万苦,在深山密林中捕到了一条奇毒的大蟒蛇,以各种珍奇的小动物与药物饲养。那蛇体色本是灰黑,长期食了貂鼠、丹砂、参茸等物后渐渐变红,蛇毒也渐化净,喂养十余年后,这几日来体已全红。因此他虽从辽东应聘来到中都,却也将这条累赘的大蛇带在身畔。眼见功德圆满,只要稍有数日之暇,就要吮吸蛇血,静坐修功之后,便可养颜益寿,大增功力。那知蛇血突然为人吸去,岂不令他伤痛欲绝?
他定了定神,见蛇颈血液未凝,知道仇人离去未久,疾奔出房,跃上高树,四下眺望,见园中有两人正在翻翻滚滚的恶斗。他怒火如焚,顷刻间赶到郭靖与完颜康身旁,甫近身就闻到郭靖衣上蛇血的腥气。
郭靖武功本来不及完颜康,这番交手,初时又吃了几下亏,拆不十余招,只觉腹中炎热异常,似有一团火球在猛烈燃烧,体内犹如滚水沸腾,热得难受,口渴异常,周身欲裂,到处奇痒无比,心想:“这番我真要死了,蛇毒发作出来了。”惊惧之下,背上又让完颜康连打了两拳,此刻体内难受无比,相形之下,身上中拳已不觉如何疼痛。
梁子翁怒喝道:“小贼,谁指使你来盗我宝蛇?”他想这宝蛇古方隐密异常,谅郭靖这毛头小子决不能知道,必是另有高人指点了他来下手,十之八九便是王处一。郭靖也心中大怒,叫道:“这条放在房里害人的毒蛇原来是你养的。你这坏东西,我已中了蛇毒,跟你拚啦!”飞步过去,举拳向梁子翁打到。
梁子翁闻到他身上药气,恶念陡生:“他喝了我的蟒蛇宝血,我立即取他性命,喝干他血,药力仍在,或许更佳也未可知。”想到此处,不禁大喜,双掌翻飞,数招间已抓住郭靖手臂,脚下一勾,郭靖扑地倒了。梁子翁拿住他左手脉门,将他按倒在地,张口便去咬他咽喉,要吸回宝血。
黄蓉连抢数次,不论如何快捷,总让沙通天轻轻易易的挡住。沙通天如要擒她,可说手到拿来,然见赵王完颜洪烈在旁观看,便乘机露一手上乘轻功。
黄蓉暗暗着急,忽然停步,说道:“只要我一出这门,你不能再跟我为难,成不成?”沙通天道:“只要你能出去,我就认输。”黄蓉叹道:“唉,可惜我爹爹只教了我进门的本事,却没教出门的。”沙通天奇道:“什么进门的,出门的?”黄蓉道:“你这路‘移形换位’功夫,虽然已很不差,但比起我爹爹可还差得远,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。”沙通天怒道:“小丫头胡说八道。你爹爹是谁?”黄蓉道:“我爹爹的名字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,不说也罢。当时他教我闯门的本事,他守在门口,我从外面进来,闯了几次也闯不进。但似你这般微末功夫哪,我从里到外虽然走不出,但从外面闯进来,却不费吹灰之力。”沙通天冷笑道:“从外入内,跟从内到外还不是一样?好!你倒来闯闯看。”让开身子,要瞧她从外入内,又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功夫。
黄蓉闪身出门,哈哈大笑,道:“你中计啦。你说过的,我一到门外,你就认输。现下我可不是到了门外?沙龙王是当世高人,言出如山,咱们这就再见啦。”
沙通天左手在光头顶门上搔了三搔,心想这一小丫头虽然行诡,但自己确是有言在先,对她这等后辈如何能说过了不算?胀红了脸,一时无计可施。
彭连虎却那能让黄蓉就此脱身,心想倘使让这小姑娘脱逃,赵王爷所说的大事只怕便即泄漏了,双手连扬,两枚铜钱激射而出,从黄蓉头顶飞越而过。黄蓉见钱镖双双越过头顶,正自奇怪此人发射暗器的准头怎么如此低劣,突然间当的一声,背后风声响动,两枚钱镖分左右袭来,直击脑后。原来彭连虎发出的钱镖算准了方位劲力,钱镖在廊下大理石柱子上一撞,便即回过来打向黄蓉后脑。钱镖所向,正是要害之处,黄蓉无法挡架,只得向前急跃,身刚站定,后面钱镖又到。彭连虎镖发连珠,十数枚接连不断的撞向石柱,弹了回来。黄蓉闪避固是不及,伸手相接更属难能,钱镖的准头,尽是对向她后脑,黄蓉只得向前纵跃而避,数跃之后,又已回进了大厅。
彭连虎发射钱镖,只是要将她逼回厅内,志不在伤人,因此使劲不急。众人喝采声中,彭连虎挡住了门口,笑道:“怎么?你又回进来啦?”黄蓉小嘴一撅,说道:“你暗器功夫好,可是用来欺侮女孩儿家,又有什么希奇?”彭连虎道:“谁欺侮你啦?我又没伤你。”黄蓉道:“那么你让我走。”彭连虎道:“你先得说说,教你功夫的是谁。”黄蓉笑道:“是我在娘肚子里自己学的。”
彭连虎道:“你不肯说,难道我就瞧不出。”反手出掌,向她肩头挥去。黄蓉竟不闪不避,不招不架,明知斗不过,便索性跟他撒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