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消呼叫一声,她们就全都来啦。”黄蓉侧了头,笑道:“我不信。”
欧阳克一声唿哨,白影晃动,门中走进二十几个白衣女子,或高或矮,或肥或瘦,但服饰打扮全无二致,个个体态婀娜、笑容冶艳,一齐站在欧阳克身后。他在香雪厅饮宴,众姬都在厅外侍候。彭连虎等个个看得眼都花了,好生羡慕他真会享福。
黄蓉出言相激,让他召来众姬,原想乘阁中人多杂乱,借机脱身,那知欧阳克看破她用意,待众姬进厅,立即挡在门口,摺扇轻摇,红烛下斜睨黄蓉,显得举止潇洒,神情得意。二十二名姬人退在他身后,都目不转睛的瞧着黄蓉,有的自惭形秽,有的便生妒心,料知这样的美貌姑娘既入“公子师父”之眼,非成为他的“女弟子”不可,此后自己再也休想得他宠爱了。这二十二名姬人在他身后这么一站,有如两面屏风,黄蓉更难夺门逃出。
黄蓉见计不售,说道:“你如真的本领了得,我拜你为师那再好没有,免得我给人家欺侮。”欧阳克道:“莫非你要试试?”黄蓉道:“不错。”欧阳克道:“好,你来吧,不用怕,我不还手就是。”黄蓉道:“怎么?你不用还手就胜得了我?”欧阳克笑道:“你打我,我欢喜还来不及,怎舍得还手?”
众人心中笑他轻薄,却又颇为奇怪:“这小姑娘武功不弱,就算你高她十倍,不动手怎能将她打败?难道会使妖法?”
黄蓉道:“我不信你真不还手。我要将你两只手缚了起来。”欧阳克解下腰带,递给了她,双手叠在背后,走到她面前。黄蓉见他有恃无恐,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,脸上虽仍露笑容,心里却越来越惊,一时彷徨无计,心想:“只好行一步算一步了。”接过腰带,双手使力向外一崩,那腰带似是用金丝织成,虽使上了内力,竟崩它不断,当下将他双手紧紧缚住,笑道:“怎么算输?怎么算赢?”
欧阳克伸出右足,点在地下,以左足为轴,双足相离三尺,在原地转了个圈子,砖地上已让他右足尖画了浅浅的一个圆圈,直径六尺,圆边一般粗细,整整齐齐,印痕深约半寸。画这圆圈已自不易,而足下内劲如此了得,连沙通天、彭连虎等也均佩服。
欧阳克走进圈子,说道:“谁给推出了圈子,谁就输了。”黄蓉道:“要是两人都出圈子呢?”欧阳克道:“算我输好啦。”黄蓉道:“倘若你输了,就不能再追我拦我?”欧阳克道:“这个自然。如你给我推出了圈子,可得乖乖的跟我走。这里众位前辈都是见证。”
黄蓉道:“好!”走进圈子,左掌“回风拂柳”,右掌“星河在天”,左轻右重,劲含刚柔,同时发出。欧阳克身子微侧,这两掌竟没能避开,同时击在他肩背之上。黄蓉掌力方与他身子相遇,立知不妙,这欧阳克内功精湛,说不还手真不还手,但借力打力,自己有多少掌力打到他身上,立时有多少劲力反击出来,黄蓉竟站立不稳,险些便跌出了圈子。她那敢再发第二招,在圈中走了几步,朗声说道:“我要走啦,却不是给你推出圈子的。你不能出圈子追我。刚才你说过了,两人都出圈子就是你输。”
欧阳克一怔,黄蓉已缓步出圈子。她怕夜长梦多,再生变卦,加快脚步,只见她发上金环闪闪,身上白衫飘动,已奔到门边。
欧阳克暗呼:“上当!”碍于有言在先,不便追赶。沙通天、彭连虎等见黄蓉又以诡计僵住了欧阳克,忍不住捧腹大笑。
黄蓉正要出门,猛听得头顶风响,身前一件巨物从空而堕。她侧身闪避,只怕给这件大东西压住了,见空中落下来的竟是坐在太师椅中的那高大和尚。他身穿红袍,坐在椅上竟还比她高出半个头,他连人带椅,纵跃而至,椅子便似乎黏在他身上一般。
黄蓉正要开言,忽见这和尚从僧袍下取出一对铜钹,双手合处,当的一声,震耳欲聋,并非铜声,当系外镀黄铜的钢钹,突然眼前一花,那对钢钹一上一下,疾飞过来,钹边闪闪生光,锋利异常,要是给打中了,身子只怕要给双钹切成三截,大惊之下,钢钹离身已近,那里还来得及闪避,立即窜起,反向前冲,右掌在上面钢钹底下一托,左足在下面钢钹上一顿,竟自在两钹之间冲了过去。这一下凶险异常,双钹固然逃过,但也已跃近灵智身旁。
灵智巨掌起处,“五指秘刀”向她拍去。黄蓉便似收足不住,仍向前猛冲,直扑向敌人怀里。众人同声惊呼,这个花一般的少女眼见要给灵智巨掌震得筋折骨断,五脏碎裂。欧阳克大叫:“手下留情!”要想跃上抢救,那里还来得及?但见灵智的巨掌已击中她背心,却见他手掌立即收转,大声怪叫。黄蓉已乘着他这一掌之势飞出厅外。远远听得她清脆的笑声不绝,似乎全未受伤。众人料想灵智这一掌击出时力道必巨,但不知如何,他手掌甫及对方身子,立即迅速异常的回缩,竟似掌力来不及发出。
众人一凝神间,但听得灵智怒吼连连。他举起掌来,右手掌中鲜血淋漓,只见掌中竟给刺破了十多个小孔,蓦地里想起,叫道:“软猬甲!软猬甲!”叫声中又是惊,又是怒,又有痛楚。
彭连虎惊道:“这丫头身上穿了‘软猬甲’?那是东海桃花岛的镇岛之宝!”沙通天奇道:“她小小年纪,怎能弄到这副‘软猬甲’?”
欧阳克挂念着黄蓉,跃出门外,黑暗中不见人影,不知她已逃到了何处,长声唿哨,领了众姬追寻,心中却感喜慰:“她既逃走,想来并未受伤。好歹我要抱她在手里。”
侯通海问道:“师哥,什么叫软猬甲?”彭连虎抢着道:“刺猬见过吗?”侯通海道:“当然见过。”彭连虎道:“她外衣内贴身穿着一套软甲,这软甲不但刀枪不入,而且生满了倒刺,就同刺猬一般。谁打她一拳,踢她一脚,就够谁受的!”侯通海伸了伸舌头,道:“亏得我从来没打中过这臭小子!”沙通天道:“我去追她回来!”侯通海道:“师哥,她……她身子可碰不得。”沙通天道:“还用你说?我抓住她头发拖了回来。”侯通海道:“对,对,怎么我便想不到。师哥,你真聪明。”师兄弟俩和彭连虎一齐追了出去。
这时赵王完颜洪烈已得儿子急报,得悉王妃被掳,惊怒交集,父子两人点起亲兵,出府追赶。卫队长汤祖德奋勇当先,率领了部属大呼小叫,搜捕刺客。王府里里外外,闹得天翻地覆。
郭靖又在墙边遇到梁子翁,大骇之下,转头狂奔,不辨东西南北,尽往最暗处钻去。梁子翁一心要喝他鲜血,半步不肯放松。幸好郭靖轻功了得,又在黑夜,奔了好一阵,四下里灯烛无光,也不知到了何处,忽觉遍地都是荆棘,乱石嶙峋,有如无数石剑倒插。王府之中何来荆棘乱石,郭靖那有余暇寻思?只觉小腿给荆棘刺得甚是疼痛,他一想到那白发老头咬向自己咽喉的牙齿,别说是小小荆棘,就是刀山剑林,也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。突然间脚下一空,叫声:“啊哟!”身子已然下堕,似乎跌了四五丈这才到底,竟是个极深的洞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