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我……我……女孩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,能任由你乱说得的么?”说到这里,语声哽咽,两道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。杨过低头不语,好生后悔,那晚逞一时口舌之快,对武氏兄弟越说越得意,却没想到已损害了郭芙的名声,总是自己不分轻重,闯出这场祸来,确也不易收拾。
郭芙见他低头不语,更加恼恨,哭道:“武老伯说道,大武哥哥、小武哥哥两人打你不过,给你逼得从此不敢再来见我,这话可是真的?”杨过暗暗叹气:“武三通这人也真不知好歹,这些话又何必说给她听?”无可隐瞒,只得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胡说八道,确是不该,但我实无歹意,请你见谅。”郭芙擦了擦眼泪,怒道:“昨晚的话,那又为了什么?”杨过一怔,道:“昨晚什么话?”郭芙道:“武老伯说,待治好你病后,要喝你……你和我的喜酒,你干么仍不知羞耻的答应?”杨过暗叫:“糟糕,糟糕!原来昨晚这几句话也给她听去了。”只得辩道:“那时我昏昏沉沉的,没听清楚武老伯说些什么。”
郭芙瞧出他是撒谎,大声道:“你说我妈妈暗中教你武功,看中了你,要招你作女婿,有这等事么?”杨过给她问得满脸通红,大是狼狈,心想:“与郭姑娘说笑,不过给人说一声轻薄无赖,反正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,那也罢了。但我谎言郭伯母暗中授艺,却损及郭伯母名声,此事可大可小,万万不能让郭伯母知晓。”忙道:“这都怪我出言不慎,请你遮掩则个,别让你爹爹妈妈知道。”郭芙冷笑道:“你既还怕爹爹,怎敢捏造谎言,辱我母亲?”杨过忙道:“我对郭伯母决无丝毫不敬之意,当时武家兄弟决意要拚死活,情势凶险,我为了要他二人绝念死心,兄弟不再拚杀,以致说话不分轻重……”
郭芙自幼与武氏兄弟青梅竹马一齐长大,对两兄弟均有情意,得知杨过骗得二人对自己死了心,永远不再见面,这份怒气如何再能抑制?又大声道:“这些事慢慢再跟你算帐。我妹妹呢?你把她抱到那里去啦?”
杨过道:“是啊,快请郭伯伯过来,我正要跟他说。”郭芙道:“我爹爹出城找妹妹去啦。你……你这无耻小人,竟想拿我妹妹去换解药。好啊,你的性命要紧,我妹妹的性命便不值钱。”杨过一直暗自惭愧,但听她说到婴儿之事,心中却无愧天地,朗声道:“我一心一意要夺回令妹,交于你爹娘之手,若说以她去换解药,杨过绝无此心。”郭芙道:“那么我妹妹呢?她到那儿去啦?”杨过道:“是给李莫愁抢了去,我夺不回来,好生有愧。只要我气力回复,一时不死,立时便去找寻。”
郭芙冷笑道:“这李莫愁是你师伯,是不是?你们本来一齐躲在山洞之中,是不是?”杨过道:“不错,她虽是我师伯,可是素来和我师父不睦。”郭芙道:“哼,不和不睦?她怎地又会听你的话,抱了我妹妹去给你换解药?”杨过一跳坐起,怒道:“郭姑娘你可别瞎说,我杨过为人虽不足道,焉有此意?”郭芙道:“好个‘焉有此意’!是你师父亲口说的,难道会假?”杨过道:“我师父说什么了?”
郭芙站直身子,伸手指着他鼻子,怒容满面的道:“你师父亲口跟朱伯伯说,你与李莫愁同在那荒谷之中,她请朱伯伯将我爹爹的汗血宝马送去借给你,好让你抱我妹妹赶到绝情谷去换取解药……”杨过惊疑不定,插口道:“不错,我师父确有此意,要我将你妹妹先行送去,得到那半枚绝情丹服了再说,但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,也决不致害了你妹妹。我并没赞同,也没去做……”
郭芙抢着道:“我妹妹生下来不到一天,你拿去交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,还说不致害了我妹妹。你这狼心狗肺的恶贼!你幼时孤苦伶仃,我爹妈如何待你?若非收养你在桃花岛上,养你成人,你早饿也饿死了。那知道你恩将仇报,勾引外敌,乘着我爹爹妈妈身子不好,竟将我妹妹抢了去……”她越骂越凶,杨过一时之间那能辩白?中毒后身子尚弱,又气又急,咕咚一声,晕倒在床。
过了好一阵子,他才悠悠醒转。郭芙冷冷的凝目而视,说道:“想不到你竟还有一丝羞耻之心,自己也知如此居心,难容于天地之间了罢?”当真是颜若冰寒,辞如刀利。杨过长叹一声,说道:“我倘真有此心,何不抱了你妹妹,便上绝情谷去?”郭芙道:“你身上毒发,行走不得,这才请你师伯去啊。嘿嘿,我听你师父跟朱伯伯一说,便将汗血宝马藏了起来,叫你师徒俩的奸计难以得逞……”杨过道:“好好,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,我也不必多辩。我师父呢?她到那里去啦?”
郭芙脸上微微一红,道:“这才叫有其师必有其徒,你师父也不是好人。”杨过大怒,坐起身来,说道:“你骂我辱我,瞧在你爹娘脸上,我也不来跟你计较。何况我出言不分轻重,确有不是,该向你赔罪,你却怎敢说我师父?”郭芙道:“呸!你师父便怎么了?谁教她不正不经的瞎说。”杨过心道:“姑姑清澹雅致,身上便似没半分人间烟火气息,如何能口出俗言?”也呸了一声,道:“多半是你自己心邪,将我师父好好一句话听歪了。”
郭芙本来不想转述小龙女之言,这时给他一激,忍不住怒火又冲上心口,说道:“她说:‘郭姑娘,过儿心地纯善,他一生孤苦,你要好好待他。’又说:‘你们原是天生……天生……一对!你叫他忘了我罢,我一点也不怪他。’她又将一柄宝剑给了我,说什么那是淑女剑,和你的君子剑正是……正是一对儿。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?”她又羞又怒,将小龙女那几句情意深挚、凄然欲绝的话转述出来,语气却已迥然不同。
杨过每听一句,心中就如猛中大铁椎一击,一片迷惘,不知小龙女何以有此番言语,过了一会,听郭芙话已说完,缓缓抬头,眼中忽发异光,喝道:“你撒谎骗人,我师父怎会说这些话?那淑女剑呢?你拿不出来,便是骗人!”郭芙冷笑一声,手腕一翻,从背后取出一柄长剑,剑身乌黑,正是那柄从绝情谷中得来的淑女剑。
杨过满腔失望,叫道:“谁要与你配成一对儿?这剑明明是我师父的,你偷了她的,你偷了她的!”郭芙自幼生性骄纵,连父母也容让她三分,武氏兄弟更千依百顺,趋奉唯谨,那里受得这样重话?她转述小龙女的说话,只因杨过言语相激,才不得不委屈说出,岂知他竟如此回答,听这言中含意,竟似自己设成了圈套,硬要嫁他,而他偏生不要。她大怒之下,手按剑柄,便待拔剑斩去,转念一想:“他对他师父如此敬重,我偏说一件事情出来,教他听了气个半死不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