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维扬见他傲慢无礼,心中有气,说道:“不错,这外号是江湖朋友送的,既然福统领听着不顺耳,赶明儿我遍告江湖朋友,把这外号撤了就是。”孟健雄冷冷的道:“福统领是皇亲国戚,才不来理你们江湖上这一套呢。”王维扬道:“那么我好好给朝廷保镖,护送宝物来杭,路上没出一点岔子,干么把我老头子不明不白的扣在这里?”孟健雄道:“你真的要知道?”王维扬道:“当然哪!”孟健雄道:“只怕你年纪老了,受不起这个惊吓。”
王维扬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大不中用,这时手铐已除,当下潜运内力,伸掌在桌子角上一拍,木屑纷飞,桌角竟被他拍了下来,怒道:“王维扬年纪虽老,雄心犹在,上刀山下油锅,皱一皱眉头的不算好汉。怕什么惊吓?”
孟健雄道:“王老头儿倒真还有两下子。嘿嘿,江湖上有两句话,说什么‘宁见阎王,莫碰老王;宁挨三枪,莫遇一张。’是么?”王维扬道:“那是黑道上给我老头子脸上贴金的话。”孟健雄道:“干么‘老王’要放在‘一张’上面?难道老王的武功本领,要盖过那位姓张的不成?”
王维扬恍然大悟,霍地站起,跨上一步,大声道:“啊,是火手判官要伸量老夫斤两来着!我老胡涂啦,没想到这一层。”
孟健雄道:“张大人是我上司,你总知道吧?”王维扬道:“我知道张大人是在御林军。”孟健雄道:“你认识他老人家吧?”王维扬道:“我们虽然同在北京,武林一脉,但他是官,我是民,我久仰他英名,可惜没福气相识。”孟健雄道:“我们张大人对你的名字,也是听得多了。现今他也在杭州。他说,在北京的时候,天子脚下,为了一点虚名而伤和气,闹出来不好看,眼前既然都在外乡,张大人有三件事要和王老英雄相商。只要你金言一诺,马上就可以出去。”王维扬道:“我是给你们御林军扣着,有什么事,还不是凭你们说,何必要我答允?”孟健雄道:“这些事很容易办哪,老镖头何必动怒?”
王维扬道:“火手判官要我怎样?”孟健雄道:“第一件,请老镖头把‘威震河朔’的外号撤了。”王维扬道:“哼,第二件呢?”孟健雄道:“请你把镇远镖局收了。”王维扬怒道:“我这镇远镖局开了三十多年,没毁在黑道朋友手里,张大人却要我收山。好!第三件呢?”孟健雄道:“第三件哪,请王老镖头遍请武林同道,宣告‘宁见阎王,莫碰老王;宁挨三枪,莫遇一张’这句话,可得倒过来说。张大人还说,王老头年纪大了,这把紫金八卦刀已无多大用处,不如献了给御林军。”
王维扬一听,怒气冲天,叫道:“我跟张召重素不相识,无冤无仇,他何以如此欺人?”孟健雄笑道:“你享名四十年,见好也该收了。一山不能藏二虎,难道这道理你也不懂?”王维扬道:“原来他是要折辱我这老头,好叫他四海扬名。哼,要是我不答应呢?他是不是把我扣在这里不放?好,我认了命。他假公济私,只怕难逃天下悠悠之口。”
孟健雄道:“张大人是英雄豪杰,岂肯做这等事?他约你今日午时,在狮子峰上拳剑相会,要是老王厉害,三个条款不必再提。否则的话,就请王老镖头答应这三件事。”王维扬道:“就是这么办,我老头儿四十年的名儿卖在火手判官手里,也不枉了。”孟健雄道:“张大人说,这件事给皇上知道了可不大稳便。王老镖头要是敢呢,那就单刀赴会。倘若心虚胆怯,要请朋友助拳帮阵,张大人说也就不必比了。”
王维扬气得哇哇大叫,说道:“我老头儿就是埋骨荒山,也是单刀双掌,前来领教。”孟健雄道:“那么你写封信,我好带去回覆张大人。”说罢拿过纸墨笔砚。
王维扬气得双手发抖,写了一通短信:
“张召重大人英鉴:你之所言所为,实在欺人太甚。今日午时,便在狮子峰相会,如我败于你手,由你处置便了。王维扬启”
他是一介武夫,文理本不甚通,盛怒之下,写得更是草草。孟健雄一笑,将信收起。
王维扬道:“请教老哥尊姓大名,待会也要领教。”他是连孟健雄也迁怒在内了。孟健雄道:“我是后生晚辈,贱名不足挂齿。说过单打独斗,待会我也不去狮子峰。若讲人多,镇远镖局可不能跟御林军比呢。嘿嘿,嘿嘿!”连声冷笑,转身走出,带上了门。红花会知道王维扬畏惧官府,不敢擅逃,因此只随便把门带上,否则凭他一身武功,身上又无铐镣,几扇木门怎关得他住?
铁琵琶韩文冲那日追马中伏,给扣了起来。这天上午,被人带到另一间小室中监禁,自忖这番落入红花会之手,只怕再无幸免,正在胡思乱想,忽听得隔室有人大叫大骂,一听声音,竟是总镖头王维扬,但听他大骂张召重后生小子,目中无人。韩文冲大为奇怪,正待叫问,室门开处,进来两人,说道:“请韩大爷到厅上说话。”
进得厅来,见左边椅上坐着三人,上首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,其次一人白须飘然,一人身材矮小,都是在甘凉道上见过的。韩文冲羞愧无已,一言不发,作了一揖,坐在椅上。
陈家洛道:“韩大哥,咱们在甘肃一会,不料今日又在此地相遇。哈哈,可说是十分有缘了。”韩文冲隔了半晌,道:“在下那时答应从此封刀归隐,可是王总镖头非要我走这一趟镖不可。一则是上司之命难违,再则知道这是公子府上的珍宝,想来公子不会责怪,所以……”徐天宏厉声道:“韩朋友,咱们在江湖上讲究的是信义两字,你言而无信,自己瞧着怎么办?”韩文冲一横心,答道:“我既落入你们之手,还有什么说的,要杀要剐……”
陈家洛道:“韩大哥,快别这样说。王总镖头这一次可给张召重欺侮得狠了。这姓张的狐假虎威!王老英雄威震河朔,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,说什么也要斗一斗这火手判官。咱们武林一脉,大家都很气愤,何况王总镖头还保了舍下的镖,兄弟可不能袖手不理。韩大哥跟张召重交情怎样?”韩文冲道:“在北京见过几次,咱们贵贱有别,他又自恃武功高强,不大瞧得起我们,谈不上什么交情。”陈家洛道:“照啊,你看看这信。”把王维扬所写那信递给他看。
韩文冲本想总镖头向来敬畏官府,绝不致和张召重翻脸,只是他成名已久,性子刚烈,张召重当真仗势欺人,这口气也是咽不下去,刚才亲耳听得他破口大骂,又见这信,认得是王维扬的笔迹,再不怀疑,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想见总镖头商量一下对付的方策。”陈家洛道:“现下时候不早,这信想请韩大哥先送去给张召重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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