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语嫣道:“适才你使了青海玉树派那一招‘大漠飞沙’之后,段公子快步而过,你若使太乙派的‘羽衣刀’第十七招,再使灵飞派的‘清风徐来’,早就将段公子打倒在地了,何必华而不实的去用山西郝家刀法?又何必行奸使诈、骗得他因关心我而分神,这才取胜?我瞧你于道家名门的刀法,全然不知。”李延宗顺口道:“道家名门的刀法?”王语嫣道:“正是。我猜你以为道家只擅长剑法,殊不知道家名门的刀法刚中带柔,另有一功。”
李延宗冷笑道:“你说得当真自负。如此说来,你对这姓段的委实是一往情深。”
王语嫣脸上一红,道:“什么一往情深?我对他压根儿便谈不上个‘情’字。只是他既为我而死,我自当决意为他报仇。”
李延宗问道:“你说这话决不懊悔?”王语嫣道:“自然决不懊悔!”
李延宗嘿嘿冷笑,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,抛在段誉身上,唰的一声响,还刀入鞘,身形一晃,已到了门外。但听得一声马嘶,接着蹄声得得,竟尔骑着马越奔越远,就此去了。
段誉站起身来,摸了摸颈中的刀痕,兀自隐隐生痛,当真如在梦中。王语嫣也大出意料之外。两人一在楼上,一在楼下,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又欢喜,又诧异。
过了良久,段誉才道:“他去了。”王语嫣也道:“他去了。”段誉笑道:“妙极,妙极!他居然不杀我。王姑娘,你武学上的造诣远胜于他,他是怕了你。”王语嫣道:“那也未必,他杀你之后,只须又一刀将我杀了,岂非干干净净?”段誉搔头道:“这话也对。不过……不过……嗯,他见到你天仙一般的人物,怎敢杀你?”
王语嫣脸上一红,心想:“你这书呆子当我是天仙,这等心狠手辣的西夏武人,又怎懂得什么花容月貌,惜玉怜香?”想到竟在暗中自称自赞,不禁害羞。
段誉见她忽有娇羞之意,却也不知原由,说道:“我拚着性命不要,定要护你周全,不料你固安然无恙,而我一条小命居然也还活了下来,可算便宜之至。”
他向前走得一步,当的一声,一个小瓷瓶掉在地下,正是李延宗投在他身上的,拾起一看,见瓶上写着八个篆字:“悲酥清风,嗅之即解”。段誉沉吟道:“什么‘悲酥清风’?嗯,多半是解药。”拔开瓶塞,一股奇臭难当的气息直冲入鼻。他头眩欲晕,晃了一晃,急忙盖上瓶塞,叫道:“上当,上当,臭之极矣!尤甚于身入鲍鱼之肆!”
王语嫣道:“请你拿来给我闻闻,说不定以毒攻毒,当能奏效。”段誉道:“是!”拿着瓷瓶上了阁楼,说道:“这东西奇臭难闻,你真的要试试?”王语嫣点了点头。
段誉拔开瓶塞,送到她鼻边。王语嫣用力嗅了一下,惊道:“啊哟,当真臭得紧。”段誉道:“是吗?我原说多半不管用。”便想将瓷瓶收入怀中。王语嫣道:“给我再闻一下试试。”段誉又将瓷瓶拿到她鼻边,自己也不知到底盼望解药有灵还是无灵。
王语嫣皱起眉头,伸手掩住鼻孔,笑道:“我宁可不会动弹,也不闻这臭东西……啊!我的手,我的手会动了!”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之间,右手竟已举了起来,掩住了鼻孔,在此以前,便要按住身上披着的衣衫,也十分费力,万分艰难。她欣喜之下,从段誉手中接过瓷瓶,用力吸气,既知这臭气极具灵效,那就不再害怕,再吸得几下,肢体间软洋洋的无力之感渐渐消失,向段誉道:“请你下去,我要换衣。”
段誉忙道:“是,是!”快步下楼,瞧着满地都是尸体,除了那一对农家青年之外,尽数是死在自己手下,心下抱憾无穷,自怨自艾,只见一名西夏武士兀自睁大了眼睛瞧着他,当真死不瞑目。他深深一揖,说道:“我若不杀老兄,老兄便杀了我。那时候躺在这里睁眼瞪人的,就不是老兄而是段誉了。在下无可奈何,心中却真歉仄之至,将来回到大理,定当延请高僧,诵念经文,超度各位仁兄。”他转头向那对农家青年男女的尸体瞧了一眼,回头又向西夏武士的众尸说道:“你们要杀的是我,要捉的是王姑娘,却又何必多伤无辜?”
王语嫣换罢衣衫,拿了湿衣,走下梯来,兀自有些手酸脚软,见段誉对着一干死尸喃喃不休,笑问:“你说些什么?”段誉道:“我杀死了这许多人,心下不安。”
王语嫣沉吟道:“段公子,你想那姓李的西夏武士,为什么要送解药给我?”
段誉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我就不知道了……啊……我知道啦。他……他……”他连说几个“他”字,本想接着道:“他定是对你起了爱慕之心。”但觉这样粗鲁野蛮的一个西夏武士,居然对王语嫣也起爱慕之心,岂不唐突佳人?她美丽绝伦,爱美之心,人尽皆然,如果人人都爱慕她,我段誉对她这般倾倒又有什么珍贵?我段誉还不是和普天下的男子一模一样?唉,甘心为她而死,那有什么了不起?何况我根本就没为她而死,想到此处,又道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王语嫣道:“说不定又会有大批西夏武士到来,咱们须得急速离开才好。你说到那里去呢?”她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去找表哥,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,又觉不好意思。
段誉对她的心事自知道得清清楚楚,说道:“你要去那里呢?”问这句话时心中大感酸楚,只待她说出“我要去找表哥”,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说:“我陪你去。”
王语嫣玩弄着手中的瓷瓶,脸上一阵红晕,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隔了一会,道:“丐帮的众位英雄好汉都中了这什么‘悲酥清风’之毒,倘若我表哥在这里,便能将解药拿去给他们嗅上几嗅。再说,阿朱、阿碧只怕也已失陷于敌手……”
段誉跳起身来,大声道:“正是!阿朱、阿碧两位姑娘有难,须当即速前去,设法相救。”他已认了阿碧做妹子,想到她或会遭难,便要赶去相救。
王语嫣心想:“这件事甚是危险,凭我们二人的本事,怎能从西夏武士手中救人?但阿朱、阿碧二人是表哥的心腹使婢,我明知她们失陷于敌,如何可以不救?一切只有见机行事了。”便道:“甚好,咱们去罢!”
段誉指着满地尸首,说道:“总得将他们妥为安葬才是,须当查知各人的姓名,在每人坟上立块墓碑,日后他们家人要来找寻尸骨,迁回故土,也好有个凭依。”
王语嫣格的一笑,说道:“好罢,你留在这里给他们料理丧事。大殓、出殡、发讣、开吊、读祭文、做挽联、作法事、放焰口,好像还有什么头七、二七什么的,等七七四十九日之后,你再一一去通知他们家属,前来迁葬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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