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峰大惊,他杀楚王,擒皇太叔,全是为了要救义兄之命,决无贪图爵禄之意,耶律洪基封他这样的大官,倒令他手足无措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北院大王向萧峰拱手道:“恭喜,恭喜!楚王的爵位向来不封外姓,萧大王快向皇上谢恩。”萧峰向耶律洪基道:“哥哥,今日之事,全仗你洪福齐天,众官兵对你输心归诚,叛乱方得平定,做兄弟的只不过出一点蛮力,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。何况兄弟不会做官,也不愿做官,请哥哥收回成命。”
耶律洪基哈哈大笑,伸右手揽着他肩头,说道:“这楚王之封、南院大王的官位,在我辽国已是最高的爵禄,兄弟倘若还嫌不够,一定不肯臣服于我,做哥哥的除了以皇位相让,更无别法了。”
萧峰一惊,心想:“哥哥大喜之余,说话有些忘形了,眼下乱成一团,一切事情须当明快果决,不能有丝毫犹豫,我推来推去,只怕更生祸变。”只得屈膝跪下,说道:“臣萧峰领旨,多谢万岁恩典。”洪基笑着双手扶起。萧峰道:“臣不敢违旨,只得领受官爵。只是草野鄙人,不明朝廷法度,若有差失,还请皇上原宥。”
洪基在他肩头轻拍几下,笑道:“决无干系!”转头向左军将军耶律莫哥道:“耶律莫哥,我任你为南院枢密使,佐辅萧大王,勾当军国重事。”耶律莫哥大喜,忙跪下谢恩,又向萧峰参拜,道:“参见大王!”洪基道:“莫哥,你禀受萧大王号令,督率叛军回归上京。咱们向皇太后请安去。”
山峰上奏起鼓乐,耶律洪基一行向山下走去。叛军的领兵将军已将皇太后、皇后等请出,恭恭敬敬的在营中安置。洪基进得帐去,母子夫妻相见,死里逃生,恍如隔世,自是人人称赞萧峰的大功。
耶律莫哥先行,引导萧峰去和南院诸部属相见。适才萧峰在千军万马中一进一出,勇不可当,众人俱是亲见。南院诸属官军虽均是楚王旧部,但一来萧峰神威凛凛,各人一见便怕,不敢不服,又都敬他英雄了得;二来自己作乱犯上,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,心中都好生惶恐;三来楚王平素脾气暴躁,无恩于众,是以萧峰一到军中,众叛军肃然敬服,齐听号令。
萧峰说道:“皇上已赦免各人从逆反叛之罪,此后大伙儿该当痛改前非,再也不可稍起贰心。”一名白须将军上前说道:“禀告大王:皇太叔和世子扣押我等家属,胁迫我等附逆,我等倘若不从,世子便将我等家属斩首,事出无奈,还祈大王奏明万岁。”
萧峰点头道:“既是如此,以往之事,那也不用说了。”转头向耶律莫哥道:“众军就地休息,饱餐之后,拔营回京。”
当下南院部属一个个依着官职大小,上来参见。萧峰虽从来没做过官,但他久为丐帮帮主,统率群豪,自有一番威严。带领丐帮豪杰和契丹大军,其间也无太大差别。只辽军中另有一套规矩,萧峰英明精干,小心在意,另由耶律莫哥分派处理,一切井井有条。
萧峰带领大军出发不久,皇太后和皇后分别派了使者,到军中赐给袍带金银。萧峰谢恩甫毕,室里护着阿紫到了。她身披锦衣,骑着骏马,说道均是皇太后所赐。萧峰见她小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锦袍之中,一张小脸倒给衣领遮去了一半,不禁好笑。
阿紫没亲眼见到萧峰射杀楚王、生擒皇太叔,只从室里等人口中转述而知。大凡述说往事,总不免加油添酱,将萧峰的功绩更说得神乎其神,加了三分。阿紫一见到他,便埋怨道:“姊夫,你立了这样大功,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,否则我站在山边,亲眼瞧着你杀进杀出,岂不开心?这下却让我为你耽心得要命。”萧峰道:“这是侥幸立下的功劳,事先我怎知道?你一见面便来说孩子话。”阿紫道:“姊夫,你过来。”
萧峰纵马驰近她身边,见她苍白的脸上发着兴奋的红光,经她身上的锦绣衣裳一衬,倒像是个玩偶娃娃一般,又滑稽,又可爱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阿紫脸有愠色,嗔道:“我跟你说正经话,有什么好笑?”萧峰笑道:“我见你穿着这样的衣服,像是个玩偶娃娃一般,很是有趣。”阿紫嗔道:“你老当我是小孩子,却来取笑我。”萧峰笑道:“不是,不是!阿紫,这一次我只道咱二人都要死了,那知竟能死里逃生,我自然欢喜。什么南院大王、楚王的封爵,我才不放在心上,能够活着不死,那就好得很了。”
阿紫道:“姊夫,你也怕死么?”萧峰一怔,点头道:“遇到危险之时,自然怕死。”阿紫道:“我只道你是英雄好汉,不怕死的。你既然怕死,众叛军千千万万,你怎么胆敢冲过去?”萧峰道:“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。我倘若不冲,就非死不可。那也说不上什么勇敢不勇敢,只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。咱们围住了一头大熊、一只老虎,它逃不出去,自然会拚命的乱咬乱扑。”阿紫嫣然一笑,道:“你将自己比作畜生了。”
两人乘在马上,并骑而行,一眼望将出去,大草原上旌旗招展,长长的队伍行列直伸展到天际,不见尽头,前后左右,尽是辽军的卫士部属。
阿紫心中欢喜,说道:“那日你帮我夺得了星宿派传人之位,我想星宿派中二代弟子、三代弟子数百人之众,除师父一人之外,算我最大,心里倒挺得意。可是比之你统帅千军万马,那就全比不上了。姊夫,丐帮不要你做帮主,哼,小小一个丐帮,有什么希罕?你带领人马,去将他们都杀了,那也容易得很。”
萧峰连连摇头,道:“孩子话!我是契丹人,汉人的丐帮不要我做帮主,道理也是对的。丐帮中人都是我的旧部朋友,怎么能将他们杀了?”阿紫道:“他们逐你出帮,对你不好,自然要将他们杀了。姊夫,难道他们还是你的朋友么?”
萧峰一时难以回答,只摇了摇头,想起在聚贤庄上和众旧友断义绝交,又想起在马大元家中,丐帮诸人为了维护丐帮声名,仍将罪愆加在他头上,不由得豪气登消。
阿紫又问:“倘若他们听说你做了辽国的南院大王,忽然懊悔起来,又接你去做丐帮帮主,你去也不去?”萧峰微微一笑,道:“天下那有这道理?大宋的英雄好汉,都当契丹人是万恶不赦的奸徒,我在辽国官越做得大,他们越恨我。”阿紫道:“呸!有什么希罕?他们恨你,咱们也恨他们。”她说“咱们”,倒似自己也成了契丹姑娘。
萧峰极目南望,但见天地相接处远山重叠,心想:“过了这些山岭,那便是中原了。”他虽是契丹人,但自幼在中原长大,内心实是爱大宋极深而爱辽国甚浅,如丐帮让他做一名无职份、无名份的光袋弟子,只怕比之在辽国做什么南院大王更为心安理得。
阿紫... 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