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将对手的兵刃拳脚转换方向,令对手自作自受,其中道理,全在“反弹”两字。便如有人发拳打上石墙,出手越重,拳头上所受力道越大。只不过转换有形的兵刃拳脚尚易,转换无形无质的内力气功,那就极难。慕容复在这门功夫上虽修练多年,毕竟限于年岁,未能臻至登峰造极之境,遇到丁春秋这等第一流高手,他便无法以“斗转星移”之术反拨回去伤害对方,遇有良机施展“斗转星移”,受到打击的倒霉家伙,却是星宿派弟子。他转是转了,移也移了,不过是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。
这时慕容复受困于“化功大法”,没法将对方绝招移转,恰好那星宿弟子急于献媚讨好,张口一呼,显示了身形所在。慕容复情急之下,无暇多想,一抓到那星宿弟子,立即旁拨侧挑,推气换劲,将他换作了自身。他冒险施展,竟然生效,星宿老怪本意在“化”慕容复之“功”,岂知毒质传出,化去的却是本门弟子的本门功夫。
慕容复一试成功,死里逃生,当即抓住良机,决不容丁春秋再转别的念头,把那星宿弟子一推,将他身子撞到了另一名弟子身上。这第二名弟子的内力,当即也随着丁春秋“化功大法”毒质到处而封闭不出。
丁春秋见慕容复以借力打力之法反伤自己弟子,恼怒之极,但想:“我若为了保全这些不成材的弟子,放脱他拳头,一放之后,再要抓到他便千难万难。星宿派大败亏输,星宿老仙还有什么脸面来扬威中原?”当下五指加劲,说什么也不放开他拳头,毒质从手掌心源源不绝的送出。
慕容复退后几步,又将一名星宿弟子黏上了,“化功大法”的毒质立时转移到他身上。顷刻之间,三名弟子内力受封,瘫痪在地。其余各人大骇,眼见慕容复又退将过来,无不失声惊呼,纷纷奔逃。慕容复手臂一振,三名黏在一起的星宿弟子身子飞了起来,第三人又撞中了另一人。那人惊呼未毕,身子便已软瘫。
余下的星宿弟子皆已看出,只要师父不放开慕容复,这小子不断借力伤人,群弟子的功力都不免给师父“化”去,说不定下一个便轮到自己,但除了惊惧之外,却也没人敢夺门而出,只是在店堂内狼窜鼠突,免遭毒手。但那小店能有多大,慕容复手臂挥动间,又撞中了三四名星宿弟子。
丁春秋眼见门下弟子一个个狼狈躲闪,再没人出声颂扬自己。他羞怒交加,寻思:“只要胜了姑苏慕容,那便是天下震动之事。要收弟子,世上吹牛拍马之徒还怕少了?”游目四顾,见众弟子之中只两人并未随众躲避:一是游坦之,蹲在屋角,将铁头埋在双臂之间,显得十分害怕;另一个是阿紫,面色苍白,缩在另一个角落中观斗。
丁春秋喝道:“阿紫!”阿紫正看得出神,冷不防听得师父呼叫,呆了一呆,说道:“师父,星宿小仙大展神威……”只讲了半句,便尴尬一笑,接不下去。她师父此际确正大展神威,但伤的却是自己门下,如何称颂,一时倒也难以措词。
丁春秋奈何不了慕容复,本已十分焦躁,阿紫称他为“星宿小仙”,这称呼虽然不错,但她笑容中显然含有讥嘲,不禁大怒欲狂,左手衣袖一挥,拂起桌上两只筷子,疾向阿紫两眼中射去。
阿紫叫声:“啊哟!”忙伸手击落筷子,但终于慢了一步,筷端已点中了她双眼,只觉一阵麻痒,忙又伸衣袖去揉擦,睁开眼来,眼前尽是白影晃来晃去,片刻间白影隐没,已然一片漆黑。她吓得六神无主,大叫:“我……我的眼睛……我的眼睛……瞧不见啦!”
突然间一阵寒气袭体,跟着一条臂膀伸过来揽住了腰间,有人抱着她奔出。阿紫叫道:“我……我的眼睛……”身后砰的一声响,似是双掌相交,阿紫只觉犹似腾云驾雾般飞起,迷迷糊糊之中,隐约听得慕容复叫道:“少陪了。星宿老怪,后会……”
阿紫身上寒冷彻骨,耳旁呼呼风响,一个比冰还冷的人抱着她狂奔。她冷得牙关相击,呻吟道:“好冷……我的眼睛……冷,好冷。”
那人道:“是,是。逃到那边树林里,星宿老仙就找不到咱们啦。”他嘴里说话,脚下狂奔。过了一会,阿紫觉到他停了脚步,将她轻轻放下,身子底下沙沙作响,当是放在一堆枯树叶上。那人道:“姑娘,你……你的眼睛怎样?”
阿紫只觉双眼剧痛,拚命睁大眼睛,却什么也瞧不见,天地世界,尽变成黑漆一团,才知双眼已给丁春秋的毒药毒瞎,放声大哭,叫道:“我……我的眼睛瞎了!”
那人柔声安慰:“说不定治得好的。”阿紫怒道:“丁老怪的毒药何等厉害,怎么还治得好?你骗人!我眼睛瞎了,我眼睛瞎了!”说着又是大哭。那人道:“那边有条小溪,咱们过去洗洗,把眼里的毒药洗干净了。”说着拉住她右手,将她轻轻拉起。
阿紫只觉他手掌奇冷,不由自主的一缩,那人便松开了手。阿紫走了两步,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。那人道:“小心!”又握住了她手。这一次阿紫不再缩手,任由他带到溪边。那人道:“你别怕,这里便是溪边了。”
阿紫跪在溪边,双手掬起溪水去洗双眼。清凉的溪水碰到眼珠,痛楚渐止,然而天昏地黑,眼前始终没半点光亮。霎时之间,绝望、伤心、愤怒、无助,百感齐至,她坐倒在地,放声大哭,双足在溪边不住击打,哭叫:“你骗人,你骗人,我眼睛瞎了,我眼睛瞎了!”那人道:“姑娘,你别难过。我不会离开你的,你……你放心好啦。”
阿紫心中稍慰,问道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那人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阿紫道:“对不起!多谢你救了我。你高姓大名?”那人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姑娘不认得我的。”阿紫道:“你连姓名也不肯跟我说,还骗我不会离开我呢,我……我眼睛瞎了,我……我还是死了的好。”说着又哭。
那人道:“姑娘千万死不得。我……我真的永远不会离开你。只要姑娘许我陪着你,我永远……会跟在你身边。”阿紫道:“我不信!你骗我的,你骗我不要寻死。我偏要死,眼睛瞎了,还做什么人?”那人道:“我决不骗你,倘若我离开了你,叫我不得好死。”语气焦急,显得极为真诚。阿紫道:“那你是谁?”
那人道:“我……我是聚贤庄……不,不,我姓庄,名叫聚贤。”
救了阿紫那人,正是聚贤庄的少庄主游坦之。
阿紫道:“原来是庄……庄前辈,多谢你救我。”游坦之道:“我能救你逃脱丁春秋的毒手,心里欢喜得很,你别谢我。我不是什么前辈,我只比你大几岁。”阿紫道:“嗯,那么我叫你庄大哥。”游坦之欢喜无限,颤声道:“这个……是不敢当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