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又是个哑巴,终究是缥缈峰的人物,大伙儿的刀头喝过了她身上的血,从此跟缥缈峰势不两立,就算再要有三心两意,那也不容你再畏缩后退了。”他一说完,当即擎鬼头刀在手。
一干人等齐声叫道:“不错,该当如此!大伙儿歃血为盟,从此有进无退,跟老贼婆拚到底了。”
段誉大叫:“这个使不得,大大使不得。慕容兄,你快出手制止这等暴行才好。”慕容复摇头道:“段兄,人家身家性命,尽皆系此一举,咱们是外人,不可妄加干预。”段誉激动义愤,叫道:“大丈夫路见不平,岂能眼开眼闭,视而不见?王姑娘,你就算骂我,我也是要去救她的了,只不过……只不过我段誉手无缚鸡之力,要救这小姑娘的性命,只怕难以办到。喂,喂,邓兄、公冶兄,你们怎么不动手?包兄、风兄,我冲上前去救人,你们随后接应如何?”邓百川等向来唯慕容复马首是瞻,见慕容复不欲插手,都向段誉摇了摇头,脸上却均有歉然之色。
乌老大听得段誉大呼小叫,心想此人武功极高,真要横来生事,却也不易对付,夜长梦多,速行了断的为是,当即举起鬼头刀,叫道:“乌老大第一个动手!”挥刀便向那身在布袋中的女童砍落。
段誉叫道:“不好!”手指一伸,一招“中冲剑”,向乌老大的鬼头刀上刺去。可是他这六脉神剑不能收发由心,有时真气鼓荡,威力无穷,有时内力却半点也运不上来,全凭心意是否全副投入而定。他虽见义勇为要救那女童,毕竟并非像对王语嫣那般情切关怀,这时一剑刺出,真气只到了手掌之间,便发不出去。
眼见乌老大这一刀便要砍到那女童身上,突然间岩石后面跃出一个黑影,左掌挥出,一股大力撞开了乌老大,右手抓起地下布袋,将那女童连袋负在背上,便向西北角的山峰疾奔而上。众人齐声发喊,向他追去。但那人奔行奇速,片刻间便冲入了山坡上的密林。诸洞主、岛主所发暗器,不是打上了树身,便是给枝叶弹落。
段誉大喜,他目光敏锐,已认出了此人面目,那日在聪辩先生苏星河的棋会中曾和他会过,那个繁复无比的珍珑便是他解开的,果然听得慕容复叫道:“这人是少林寺的虚竹和尚!”段誉跟着叫道:“虚竹师兄,姓段的向你合什顶礼!你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,果然名不虚传!”
众人见那人一掌便将乌老大推开,脚步轻捷,武功着实了得,又听慕容复和段誉说他是少林寺的和尚,少林寺盛名之下,人人心中存了怯意,不敢过份逼近。不过此事牵涉太过重大,这女孩为少林僧人救走,若不将这男女二人同时杀了灭口,众人的图谋便即泄漏,不测奇祸随之而至,各人呼哨叫嚷,疾追而前。
眼见这少林僧急奔上峰,山峰高耸入云,峰顶白雪皑皑,要攀到绝顶,就算是轻功高手,只怕也得四五天功夫。不平道人叫道:“大家不必惊惶,这和尚上了山峰,那是一条绝路,不怕他飞上天去。大伙儿守紧峰下通路,不让他逃脱便是。”各人听了,心下稍安。乌老大分派人手,团团将山峰四周的通路都守住了。唯恐那少林僧冲将下来,围守者抵挡不住,每条路上都布了三道卡子,头卡守不住尚有中卡,中卡之后又有后卡,另有十余名好手来回巡逻接应。分派已定,乌老大与不平道人、安洞主、霍洞主、钦岛主等数十人上山搜捕,务须先除了这僧人,以免后患。
慕容复等一群人给分派在东路防守,面子上是请他们坐镇东方,实则是不欲他们参与其事。慕容复心中雪亮,知乌老大对自己颇有疑忌,微微一笑,便领了邓百川等人守在东路。段誉自也跟在东路,他也不怕别人讨厌,不住口的大赞虚竹英雄高义。
抢了布袋之人,正是虚竹。他在小饭店中见到慕容复与丁春秋一场剧斗,只吓得魂不附体,乘着游坦之抢救阿紫、慕容复脱身出门、丁春秋追出门去之时,立即从后门溜出。他一心只想找到慧方等师伯叔,好听他们示下,但他不识路径,自经丁春秋和慕容复恶斗一役,成了惊弓之鸟,连小饭店、小客栈也不敢进去,只在山野间乱闯。
其时三十六洞洞主、七十二岛岛主相约在此间山谷中聚会,每人各携子弟亲信,人数着实不少,虚竹在途中自不免撞到。他见这些人显是江湖人物,便想向他们打听慧方等师叔伯的行踪,但见他们形貌凶恶,只怕与丁春秋是一伙,却又不敢,随即听得他们悄悄商议,似乎要干什么害人勾当,心想行侠仗义、扶危济困,少林弟子责无旁贷,当即跟随其后,终于将当晚情景一一瞧在眼里,听在耳中。他于江湖上诸般恩怨过节全然不懂,待见乌老大举刀要砍死一个全无抗拒之力的哑巴女孩,不由得慈悲心大动,心想不管谁是谁非,这女孩非救不可,当即从岩石后面冲出,抢了布袋便走。
他上峰之后,提气直奔,眼见越奔树林越密,追赶者叫嚷呐喊之声渐渐轻了。他出手救人之时,只凭着一番慈悲心肠,他发过菩提心,决意要做菩萨、成佛,见到众生有难,自是非救不可,但这时想到这些人武功厉害,手段毒辣,随便那一个出手,自己都非其敌,寻思:“只有逃到个隐僻之所,躲了起来,他们再也找我不到,才能保得住这女孩和我自己的性命。”其时真所谓饥不择食,慌不择路,见那里树林茂密,便钻了进去。
好在他已得了那逍遥派老人七十余年的内功修为,内力充沛之极,奔了将近两个时辰,竟丝毫不累。全力奔行后,本来凝聚在膻中穴的逍遥派内力,慢慢散入全身各处穴道,窒闷消减,神清气爽,体力反增。又奔了一阵,天色发白,脚底下踏到薄薄积雪,原来已奔到山腰。此处是西北高山,高峰峻岭,终年积雪不消,气候俨若寒冬。虚竹定了定神,观看四周情势,一颗心仍突突乱跳,自言自语:“却逃到那里去才好?”
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说道:“胆小鬼,只想到逃命,我给你羞也羞死了!”虚竹吓了一跳,大叫:“啊哟!”发足又向山峰上狂奔。奔了数里,才敢回头,却不见有谁追来,低声道:“还好,没人追来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,背后又有个声音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,吓成这个样子,狗才!鼠辈!小畜生!”虚竹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,迈步又向前奔,背后那声音说道:“又胆小,又笨,真不是个东西!”那声音便在背后一二尺之处,当真触手可及。
虚竹心道:“糟糕,糟糕!这人武功如此高强,这一回定然难逃毒手了。”放开脚步,越奔越快。那声音又道:“既然害怕,便不该逞英雄救人。你到底想逃到那里去?”
虚竹听那声音便在耳边响起,双腿一软,险些便要摔倒,一个踉跄之后,回转身来,其时天色已明,日光从浓荫中透了进来,却不见人影。虚竹只道那人躲在树后,恭恭敬敬的道:“小僧见这些人要加害一个小小女童,是以不自量力,出手救人,决无自逞英雄之心。”
那声音冷笑道:“你做事不自量力,便有苦头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