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少年和侍剑身子虽不能动,这几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。那少年心想:“他为什么跟我仇深似海,我又怎么抢他老婆?”侍剑却想:“少爷不知欠下了多少风流孽债,今日终于遭到报应。唉,这人真的要杀死少爷了。”心下惶急,极力挣扎,但手足酸软,一倾侧间,砰的一声,倒在地下。
展飞恶狠狠的道:“我老婆失身于你,哼,你只道我闭了眼睛做王八,半点不知?可是以前虽然知道,却也奈何你不得,只有忍气低声,哑子吃黄莲,有苦说不出。那想到老天有眼,你这小淫贼作恶多端,终于落入我手里。”说着双足摆定马步,吸气运功,右臂格格作响,呼的一掌拍出,正击中那少年心口。
展飞是长乐帮外五堂中豹捷堂香主,他这铁沙掌已有二十余年深厚功力,实非泛泛,这一掌使足了十成力,正打在那少年两乳之间的“膻中穴”上。但听得喀喇一声响,展飞右臂折断,身子向后直飞出去,撞破窗格,摔出房外,登时全身气闭,晕了过去。
房外是座花园,园中有人巡逻。这一晚轮到豹捷堂的帮众当值,因此展飞能进入帮主的内寝。他破窗而出,摔入玫瑰花丛,压断了不少枝干,登时惊动了巡逻的帮众,便有人提着火把抢过来,见展飞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下,不知死活,只道有强敌侵入帮主房中。那人大惊之下,当即吹起竹哨报警,同时拔出单刀,探头从窗中向屋内望去,见房内漆黑一团,更没半点声息,左手忙举火把去照,右手舞动单刀护住面门。从刀光的缝隙中望过去,只见帮主盘膝坐在床上,床前滚倒了一个女子,似是帮主的侍女,此外更无别人。
便在此时,听到了示警哨声的帮众先后赶到。
虎猛堂香主邱山风手执铁锏,大声叫道:“帮主,你老人家安好么?”揭帷走进屋内,只见帮主全身不住的颤动,突然间“哇”的一声,张口喷出无数紫血,足足有数碗之多。
邱山风向旁急闪,才避开了这股腥气甚烈的紫血,正惊疑间,见帮主已跨下床来,扶起地下的侍女,说道:“侍剑姊姊,他……他伤到了你吗?”跟着掏出了她口中塞着的帕子。侍剑急呼了一口气,道:“少爷,你……你可给他打伤了,你觉得怎……怎样?”惊惶之下,话也说不清楚了。那少年微笑道:“他打了我一掌,我反而舒服之极。”
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,不少人奔到。贝海石、米横野等快步进房,有些人身分较低,只在门外守候。贝海石抢上前来,问那少年道:“帮主,刺客惊动了你吗?”
那少年茫然道:“什么刺客?我没瞧见啊。”
这时已有帮中好手救醒了展飞,扶进房来。展飞知道本帮帮规于犯上作乱的叛徒惩罚最严,往往剥光了衣衫,绑在后山“刑台石”上,任由地下虫蚁咬啮,天空兀鹰啄食,折磨八九日方死。他适才倾尽全力的一击没打死帮主,反让他以浑厚内力反弹出来,右臂既断,又受了内伤,只盼速死,却又给人扶进房来,当下凝聚一口内息,只要听得帮主说一声“送刑台石受长乐天刑”,立时便举头往墙上撞去。
贝海石问道:“刺客是从窗中进来的么?”那少年道:“我迷迷糊糊的,身上难受得要命,只道此番心跳定要跳死我了。似乎没人进来过啊。”展飞大是奇怪:“难道他当真神智未清,不知是我打他么?可是这丫头却知是我下的手,她就会吐露真相了。”
果然贝海石伸手在侍剑腰间和肩头捏了几下,解开她穴道,问道:“是谁封了你的穴道?”侍剑指着展飞,说道:“是他!”贝海石眼望展飞,皱起了眉头。
展飞冷笑一声,正想痛骂几句才死,忽听帮主说道:“是我……是我叫他干的。”侍剑和展飞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两人怔怔的瞧着那少年。展飞忙道:“是我得罪了帮主,帮主一掌将我击出窗外。帮主,属下展飞请罪。”说着躬身行礼。
那少年于种种事情全不了然,但已体会出情势严重,各人对自己极为尊敬,若知展飞制住了侍剑,又曾发掌击打自己,定会对他大大不利,当即随口撒了句谎,意欲帮他个忙。至于为什么要为他隐瞒,却说不出原因,只盼他别为这事而受惩罚。
他只隐约觉得,展飞击打自己乃激于一股极大怨愤。当时他体内寒热交攻,难过之极,展飞这一掌正好打在他膻中穴上。那膻中穴乃人身气海,展飞掌力奇劲,时刻又凑得极巧,一掌击到,刚好将他八阴经脉与八阳经脉中所练成的阴阳劲力打成一片,水乳交融,再无寒息和炎息之分。他内力突然之间增强,以致将展飞震出窗外,他于此全然不知,但觉体内彻骨之寒变成一片清凉,如烤如焙的炎热化成融融阳和,四肢百骸间说不出的舒服,又过半晌,连清凉、暖和之感也已不觉,只全身精力弥漫,忍不住要大叫大喊。当虎猛堂香主邱山风进房之时,他一口喷出了体内郁积的瘀血,登时神清气爽,不但体力旺盛,连脑子也加倍灵敏起来。
贝海石等见侍剑衣衫不整,头发蓬乱,神情惶急,心下都已了然,知道帮主向来好色贪淫,定是大病稍有转机,便起邪念,意图对她非礼,适逢展飞在外巡视,帮主便将他呼了进来,命他点了侍剑穴道,不知展飞如何又得罪了帮主,以致为他击出窗外,多半是展飞又奉命剥光侍剑的衣服,行动却稍有迟疑。只是展飞武功远较帮主为强,所谓“给他击出窗外”,也必是展飞装腔作势,想平息他怒气,十之八九,还是自行借势窜出去的。众人见展飞伤势不轻,头脸手臂又为玫瑰花丛刺得斑斑血痕,均有狐悲之意,只碍于帮主脸面,谁也不敢对展飞稍示慰问。
众人既这么想,无人敢再提刺客之事。虎猛堂香主邱山风想起自己阻了帮主兴头,有展飞的例子在前,帮主说不定立时便会反脸怪责,做人以识事务为先,当即躬身说道:“帮主休息,属下告退。”余人纷纷告辞。
贝海石见帮主脸上神色怪异,终是关心他身子,伸手出去,说道:“我再搭搭帮主的脉搏。”那少年提起手来,任他搭脉。贝海石三根手指按到了那少年手腕之上,蓦地里手臂剧震,半边身子一麻,三根手指竟给他脉搏震了下来。
贝海石大吃一惊,脸现喜色,大声道:“恭喜帮主,贺喜帮主,这盖世神功,终究练成了。”那少年莫名其妙,问道:“甚……什么盖世神功?”贝海石料想他不愿旁人知晓,不敢再提,说道:“是,是属下胡说八道,帮主请勿见怪。”微微躬身,出房而去。
顷刻间群雄退尽,房中又只剩下展飞和侍剑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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