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它关连着一个极大宝藏。现今有人说了出来,那更令人人眼红,个个起心。可是老和尚倒要请教:若无宝藏地图,单有此刀何用?”众人心头一凛,一齐望着苗若兰鬓边那只珠钗。
苗若兰文秀柔弱,要取她头上珠钗,只一举手之劳,只是人人想到她父亲威震天下,倘若对她有丝毫冒犯亵渎,她父亲追究起来,有谁敢当?虽见那珠钗便在眼前微微颤动,只相距数尺,却没人敢先说话。
刘元鹤向众人横眼一扫,脸露傲色,走到苗若兰面前,右手一探,突然将她鬓边珠钗拔下。苗若兰又羞又怒,脸色苍白,退后两步。众人见刘元鹤竟如此大胆,无不失色。
刘元鹤道:“本人奉旨而行,怕他什么苗大侠,秧大侠?再说,那金面佛此刻是死是活,哼,哼,却也在未知之数呢。”
群豪齐问:“怎么?”刘元鹤微微一笑,道:“眼下计来,那金面佛纵然尚在人世,十之八九,也已全身镣铐、落入天牢之中了。”
苗若兰大吃一惊,登忘珠钗遭夺之辱,只挂念着父亲的安危,忙问:“你……你说我爹爹怎么了?”宝树也道:“请道其详。”
刘元鹤想起上峰之时,给他在雪中横拖倒曳,狼狈不堪,但自己说起奉旨而行种种情由,宝树神色登变,此时听他相询,更加得意,忍不住要吐露机密大事,好在人前自占身分,于是问道:“宝树大师,在下要先问一句,此间主人是谁?”
群豪在山上半日,始终不知主人是谁,听刘元鹤此问,正合心意,一齐望着宝树,只听他笑道:“既然大伙儿都不隐瞒,老衲也不用卖那臭关子了。此间主人姓杜名希孟,是武林中一位响当当的脚色。”众人互相望了一眼,心中暗念:“杜希孟?杜希孟?”却都想不起此人是谁。
宝树微微一笑,道:“这位杜老英雄自视甚高,等闲不与人交往,是以武功虽强,常人可不知他名头。然而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,却个个对他极为钦慕。”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,可把众人都损了一下,言下之意,明是说众人实不足道。殷吉、阮士中等都感恼怒,但想苗人凤在那对联上称他为“希孟仁兄”,而自己确够不上与金面佛称兄道弟,宝树之言虽令人不快,却也无可辩驳。
刘元鹤道:“咱们上山之时,此间的管家说道:‘主人赴宁古塔相请金面佛,又派人前去邀请兴汉丐帮的范帮主。’这话可有点儿不尽不实。想那范帮主在河南开封府遭擒,小弟也曾出了一点儿力气。”众人惊道:“范帮主遭擒?”刘元鹤笑道:“这是御前侍卫总管赛大人亲自下的手。想那范帮主虽然也算得上是号人物,却也不必劳动赛总管的大驾啊。我们拿住范帮主,只是把他当作一片香饵,用来钓一条大大的金鳌。那金鳌嘛,自然是苗人凤啦。杜庄主要去邀苗人凤来对付什么雪山飞狐,其实又怎邀得到?”
“苗人凤这当儿定是去了北京,想要搭救范帮主。嘿嘿,赛总管在北京安排下天罗地网,专候苗人凤大驾光临。他如不上这个当,我们原也拿他没法儿。他竟上京救人,这叫做啄木鸟啃黄连树,自讨苦吃。”
苗若兰与父亲相别之时,确是听父亲说有事赴京,嘱她先上雪峰,到杜家暂住。这时听刘元鹤如此说,只怕父亲当真凶多吉少,不由得玉容失色。
刘元鹤洋洋得意,说道:“咱们地图有了,宝刀也有了,去把李自成的宝藏发掘出来,献给圣上,这里人人少不了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。”他见有的人脸现喜色,有的却有犹豫之意,心知如陶百岁等人,把发财瞧得比升官更重,又道:“想那宝藏堆积如山,大伙儿顺手牵羊,取上小小一堆,那就一世吃着不尽,有何不美?”众人轰然喝采,再无异议。
田青文本来羞愧难当,独自躲在内室,听得厅上叫好之声不绝,知道已不在谈论她的丑事,当下悄悄出来,站在门边。
刘元鹤拔下自己一根头发,慢慢从珠钗的凤嘴里穿了过去,依着当日所见苗人凤的手法,轻轻一拉一甩,凤头机括弹开,果然有个纸团掉了出来。众人都“哦”的一声。
刘元鹤打开纸团,摊在桌上。众人围拢去看。
但见那纸薄如蝉翼,虽年深日久,但因密藏珠钗之中,丝毫未损,纸上绘着一座笔立高耸的山峰,峰旁写着九个字道:“辽东乌兰山玉笔峰后”。
宝树大叫:“啊哈,天下竟有这等巧事?咱们所在之处,就是乌兰山玉笔峰啊。”
众人瞧那图上山峰之形,果真与这雪峰一般无异,无不啧啧称奇。上峰时所见崖边的三株古松,图上也画得清清楚楚。
宝树道:“此处庄上杜老英雄见闻广博,必是得知宝藏的讯息,是以特意在此建庄。否则此处气候酷寒,上下艰难,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?”刘元鹤心中一急,忙道:“啊哟!那可不妙。他这庄子建造已久,还不早将宝藏搬得一干二净?”宝树微笑道:“那也未必。刘大人你想,要是他已找到了宝藏所在,定然早就去了别地,决不会仍在此处居住。”刘元鹤一拍大腿,叫道:“不错,不错!快到后山去。”
宝树指着苗若兰道:“这位苗姑娘与庄上众人怎么办?”刘元鹤转过身来,见于管家等庄上佣仆,个个已走得不知去向。田青文从门后出来,说道:“不知怎的,庄上男男女女都躲了个干净。”刘元鹤抢过一柄单刀,走到苗若兰身前,说道:“咱们所说之事,她句句听在耳里,这祸根可留不得。”举起单刀,就要往她头顶砍落。
突然间人影一闪,琴儿从椅背后跃出,抱住刘元鹤的手,狠命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。刘元鹤出其不意,手腕一疼,当啷一响,单刀落地。琴儿大骂:“短命的恶贼,你敢伤了小姐一根寒毛,我家老爷上得山来,抽你的筋,剥你的皮,这里人人都脱不了干系。”
刘元鹤大怒,反手一拳,猛往琴儿脸上击去。熊元献伸出右臂,格开了他一拳,说道:“师哥,咱们寻宝要紧,不必多伤人命!”熊元献一生走镳,向来胆小怕事,谨慎稳重,不像他师兄做了皇帝侍卫,杀几个老百姓不当一回事,他听了琴儿之言,心想倘若伤了苗若兰,她父亲如得逃脱罗网,那可大祸临头了。殷吉和他心意相同,也道:“刘师兄,咱们快去寻宝。”
刘元鹤双目一瞪,指着苗若兰道:“这妞儿怎么办?”
宝树笑吟吟的走上两步,大袖微扬,已在苗若兰颈口“天突”与背心“神道”两穴上各点了一指。苗若兰全身酸软,瘫在椅上,心里又羞又急,却说不出话。琴儿只道他伤了小姐,横了心又抓住了和尚的手,要狠狠咬他一口。宝树让她抓住自己右手拉到口边,手指抖动,点了她鼻边“迎香”、口旁“地仓”两穴。琴儿身子一震,摔倒在地。
田青文道:“苗家妹子坐在此处须不好看。”俯身托起她身子,笑道:“真轻,倒似没生骨头。”走向东边厢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