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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青书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陈大哥,不是做兄弟的不识好歹,信不过……”陈友谅不等他说完,插口道:“你要见一见周姑娘,是不是?那挺容易。此刻帮主和众位长老都在卢龙,周姑娘也随大伙在一起。咱们同去卢龙相会便是。等武当山的大事一了,做哥哥的立时给你办喜事,叫你称心如愿,一辈子感激陈大哥,哈哈!”
宋青书道:“好,咱们便上卢龙去。陈大哥,周姑娘怎地会……会跟着本帮?”
陈友谅笑道:“那是龙头大哥的功劳了。那日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在酒楼上喝酒,见有三个面生人装作本帮弟子,混在其中,后来命人一查,其中一位竟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周姑娘。掌钵龙头便派人去将她请了来。你放心,周姑娘平安大吉,毫发不伤。”张无忌暗暗叫苦:“原来那日在酒楼之上,毕竟还是让他们瞧了出来。倘若义父并非失明,他老人家定能瞧出其中蹊跷。唉,我和芷若却始终不觉。但不知义父是否平安?”
可是陈友谅说话中,却一句不提谢逊,只听他道:“周姑娘跟你成了亲,峨嵋、武当两派都要听丐帮号令,再加上明教,声势何等浩大?只须打垮蒙古人,这花花江山吗,嘿嘿,可得换个主儿啦。”他说这几句话时志得意满,不但似乎丐帮已得了天下,而且他陈友谅已然身登大宝。掌钵龙头和宋青书都跟着他嘿嘿嘿的干笑数声。
陈友谅说道:“咱们走罢。宋兄弟,莫七侠是死在这附近的,他藏尸的山洞似乎离此不远,是不是?你逃到这里,忽然马失前蹄,难道是莫七侠阴魂显圣么?哈哈!”宋青书不再答话。三人走向马旁,上马而去。
张无忌待三人去远,忙为宋远桥等四人解开穴道,拜伏在地,连连磕头,说道:“师伯、师叔,侄儿身处嫌疑之地,难以自辩,多有得罪,请师伯、师叔重重责罚。”
宋远桥一声长叹,仰天不语,泪水涔涔而下。
俞莲舟忙扶起张无忌,说道:“先前我们都错怪了你,是我们的不是。咱们亲如骨肉,这一切不必多说了。真想不到青书……唉,若非咱们亲耳听见,有谁能信?”
宋远桥抽出长剑,说道:“原来七弟撞见青书这小畜生……这小畜生……私窥峨嵋女侠寝居,这才追下来清理门户。三位师弟、无忌孩儿,咱们这便追赶前去,让我亲手宰了这畜生。”说着展开轻功,疾向宋青书追了下去。
张松溪叫道:“大哥请回,一切从长计议。”宋远桥浑不理会,只提剑飞奔。
张无忌发足追赶,几个起落,已拦在宋远桥身前,躬身道:“大师伯,四师伯有话跟你说。宋大哥一时受人之愚,日后自必省悟,大师伯要责罚于他,也不忙在一时。”
宋远桥哽咽道:“七弟……七弟……做哥哥的对你不起。”想起当年张翠山为了对不起俞岱岩而自杀,此刻才深深体会到当时五弟的心情,回剑便往自己脖子抹去。
张无忌大惊,施展挪移乾坤手法,夹手将他长剑夺过,但剑尖终于在他项颈上一带,划出了一道长长血痕。这时俞莲舟等也已追到,见他自刎,忙各相劝。
张松溪道:“大哥,青书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,武当门中人人容他不得。但清理门户事小,兴复江山事大,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。”宋远桥圆睁双眼,怒道:“你……你说清理门户之事还小了?我……我生下这等忤逆儿子……”张松溪道:“听那陈友谅之言,丐帮还想假手青书,谋害恩师我等,挟制武林诸派,图谋江山。恩师的安危是本门第一大事,天下武林和苍生的祸福,更是第一等大事。青书这孩儿多行不义,迟早必遭报应。咱们还是商量大事要紧。”宋远桥听他说到恩师,恨恨的还剑入鞘,说道:“我方寸已乱,便听四弟说罢。”殷梨亭取出金创药来,给他敷上颈中伤处。
张松溪道:“丐帮既谋对恩师不利,此刻恩师尚不知情,咱们须得连日连夜赶回武当。这陈友谅虽说要假手于青书,但此等奸徒诡计百出,说不定提早下手,咱们眼前第一要务是维护恩师金躯。恩师年事已高,若再有假少林僧报讯之事,我辈做弟子的万死莫赎。”说着向站在远处的赵敏瞪了一眼,对她派人谋害张三丰之事犹有余愤。
宋远桥背上出了一阵冷汗,颤声道:“不错,不错。我急于追杀逆子,竟将恩师的安危置于脑后,真是该死。轻重倒置,委实气得胡涂了。”连叫:“快走,快走!”
张松溪向张无忌道:“无忌,搭救周姑娘之事,便由你去办。事完之后,盼来武当一叙。”张无忌道:“遵奉师伯吩咐。”张松溪低声道:“这赵姑娘豺狼之性,你可要千万小心。宋青书是前车之鉴,好男儿大丈夫,决不可为美色所误。”张无忌红着脸点了点头。
武当四侠和张无忌将莫声谷的尸身暂葬在大石之后,作了记认,以便日后再来迁葬武当山。五人跪拜后痛哭了一场。宋远桥等四人先行离去。
赵敏慢慢走到张无忌身前,说道:“你四师伯叫你小心,别受我这妖女迷惑,宋青书是前车之鉴,是也不是?”张无忌脸上一红,神情尴尬,说道:“你怎知道?你有顺风耳么?”赵敏哼了一声,道:“我说啊,宋大侠他们事后追想,定不怪宋青书枭獍之心,反而会怪周姑娘红颜祸水,毁了一位武当少侠。”张无忌心想说不定会得如此,口中却道:“宋师伯他们是明理君子,怎能胡乱怪人?”
赵敏冷笑道:“越是自以为是君子的,越会胡乱怪人。”顿了一顿,笑道:“快去救你的周姑娘罢,别要落在宋青书手里,你可糟糕了。”张无忌又是脸一红,忸怩道:“我为什么糟糕?”
第三十三回
箫长琴短衣流黄
张无忌去牵了坐骑,和赵敏并骑直奔关内。心想义父倘若落入了丐帮之手,丐帮要以他来挟制明教,眼前当不致对他有所伤害,只屈辱难免;但芷若冰清玉洁,遇上了陈友谅之险毒、宋青书之卑鄙,若遇逼迫,惟有一死。言念及此,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。但赵敏身上有伤,不能无眠无休的赶路,在她面前,又不敢显得太过关怀周芷若。
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歇宿。张无忌躺在炕上,越想越耽心,走到赵敏窗外,但听她呼吸调匀,正自香梦沉酣。他到柜台上取过笔砚,撕下一页帐簿,草草留书,说道为救义父,事在紧急,决意连夜赶路,事成之后,当谋良晤,嘱她小心养伤,缓缓而归。将那页帐簿用石砚压在桌上,跃出窗外,向南疾奔而去。
次晨购买马匹,一路不住换马,连日连夜的赶路,不数日间已到了卢龙。但如此快追,中途并未遇上陈友谅和宋青书,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,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,是以错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