奴隶,他可穿着睡鞋坐在家里,又阔气,又舒服。”
“我很替你难受,爱德华,你知道的,可是你得自宽自解才行:我们总算能维持生活;我们还有很好的名声哩——”
“是呀,玛丽,这比什么都强。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别介意——那只是一时的烦躁,根本不算一回事。你跟我亲亲嘴吧——好,现在一切都忘掉了,我再也没有什么埋怨的了。你那是弄来的什么东西?口袋里是什么?”
于是他的妻子把那件大秘密告诉了他,这使他感到一阵心神恍惚,随后他就说:
“有一百六十磅重吗?嘿,玛丽,那等于四——万——块钱哪——你想想——真是一笔大财产!我们这村里有这么大家当的还不到十个人哩。把那张纸条子给我看看。”
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,说道:
“这岂不是奇谈!嘿,简直是传奇小说嘛,就像我们在书本里看到的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一样,在实际生活中哪会有?”他现在大为兴奋起来,他很愉快,甚至是兴高采烈。他把手指轻轻点一点他的老婆的脸蛋儿,开着玩笑说:“哈,我们发财了,玛丽,发财了!我们只要把这些钱埋藏起来,把纸条子烧掉就行了。那个赌鬼如果再来问起这桩事情,我们就白起眼睛望着他,说:‘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呀?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你,也不知道你有一袋什么金子!’这就使他哭笑不得,而……”
“而现在,你在这儿大开玩笑的时候,钱可还在这儿,现在很快就要到小偷活动的时候了。”
“真是。那么,我们怎么办——私自寻访吗?不,那可不行,那未免要破坏神妙的味儿,还是公开的方法较好。你想这桩事情岂不要传得满城风雨,还要使所有其他的市镇忌妒哪!因为除了赫德莱堡而外,一个外乡人绝不会把这么一桩事情信托任何其他市镇,这是他们知道的。这简直等于给我们大登宣传广告哩。现在我要赶快到报馆的印刷所去,否则就太晚了。”
“别走——别走——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守着,爱德华!”
可是他已经走了,不过只去了一会儿的工夫。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,他遇见报馆的主笔兼东家,就把那张纸条子交给了他,说道:“我这儿有一条好新闻给你,柯克斯——拿去发表吧。”
“可能来不及了,理查兹先生,不过我看情形吧。”
回到家里,他和妻子又坐下来把这个有趣的神秘事情再谈一遍,他们简直不想睡觉。第一个问题是,那位拿二十块钱给那个异乡人的公民究竟是谁呢?这似乎是个简单的问题,他们俩同声回答——
“巴克莱·固德逊。”
“不错,”理查兹说,“他很可能干这种事情,这也正是他的作风,可是我们这镇上就不会再有别人了。”
“这话谁也会承认的,爱德华——无论如何,私底里是会承认的。现在这六个月以来,我们这村子又是和从前一样了——诚实、狭隘、自以为是、一毛不拔。”
“他向来就是这么批评的,一直到他死的时候——而且还是毫不客气地当众那么说。”
“是呀,可是他就为了这个,遭人痛恨哩。”
“啊,当然,可是他倒不在乎。我看除了柏杰士牧师而外,他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遭人忌恨的了。”
“噢,柏杰士可是罪有应得——他在这儿再也别想有人听他讲道了。这个市镇固然是算不了什么,对他可是知道应该怎么估量。爱德华,你看这岂不是有点奇怪,怎么这位外乡人竟指定柏杰士经手发这笔钱呢?”
“嗯,是呀——是有点奇怪。那是说……那是说……”
“哪来的那么多‘那是说’呀?要是你的话,你会选他吗?”
“玛丽,也许那个外乡人比这个村里的人对他知道得更清楚哩。”
“尽说这种话,难道就对柏杰士有什么好处?”
丈夫似乎有点为难,不知如何回答才好;妻子凝神注视着他,等着他答复。后来理查兹终于说话了,他那迟疑的神气好像是表示他预先知道他的话可能要遭到怀疑似的——
“玛丽,柏杰士并不是个坏人哩。”
妻子当然大吃一惊。
“瞎说!”她大声说道。
“他不是个坏人。我知道。他之所以被大家看不起,整个的根由就是那一桩事情——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一桩事情。”
“那一桩事情,真是!好像单只那一桩事情还不够似的。”
“足够了,足够了。可是那事情罪不在他哩。”
“你说的什么话!罪不在他!谁都知道那就是他干的事儿。”
“玛丽,我敢担保——他是无罪的。”
“我没法儿相信,我也不信。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这是我的招供。我很惭愧,可是我要供出来,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他是无罪的。我本来是可以挽救他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呢,当时整个镇上那种激愤的情况你是知道的——我简直就没有胆量说实话。一说出来大家就会都对我进攻了。我也觉得那很卑鄙,真是卑鄙透了!可是我不敢,我没有勇气担当。”
玛丽显出了惶惑的神情,过了一阵没有作声,然后她才吞吞吐吐地说:
“我……我想你当初如果……如果……那是不行的。绝不能……呃……舆论要紧——不得不特别小心——特别……”这是一条难行的路,她陷入泥潭了;可是过了一会儿,她又说开了:“这是很对不起人的事,可是……唉,我们担当不起呀,爱德华——实在担当不起。啊,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主张你说实话的!”
“那会使得我们失去许许多多人的好感哩,玛丽,结果就……结果就……”
“现在我所担心的是他对我们的看法怎么样,爱德华?”
“他吗?他可想不到我当初是可以挽救他的。”
“啊,”妻子以快慰的口吻大声说道,“这可叫我高兴了。只要他不知道你当初可以挽救他,那么他……他……呢,那就强得多了。嘿,我本就应该看得出他是不知道的,因为他老是向我们讨好,虽然我们对他很冷淡。人家拿这桩事情挖苦我可不止一次了。比如威尔逊夫妇吧,还有威尔科克斯夫妇和哈克尼斯夫妇吧,他们都不怀好意地拿我来开心,说什么‘你们的朋友柏杰士’,因为他们明知这是使我难为情的。我希望他不要老是这么一个劲儿地对我们表示好感,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始终要这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