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到现在梁小山还记得清清楚楚,那阵子,他和两个病号一直能喝到鱼汤,可是从来不见老班长喝过,那天他就忍不住去问老班长,问他为什么不吃鱼?
老班长只说:“吃过了,一出锅我就吃,比你们吃的还早。”
可是怎么可能?
人的身体不会说谎话,他和两个小病号虽然还是一天比一天衰弱,但比起只能肯草根的时候,多少要好些,还能挨得住。
但老班长瘦得厉害,一日比一日更削瘦,瘦得皮包骨头,眼睛深深陷下去。
终于,梁小山看到了,老班长拿着搪瓷碗,嚼着几根草根,和他们剩下的鱼骨,那鱼骨那么坚硬,那一刻,他简直觉得万针穿心。
老班长却不让他说出去,只说:“指导员当初把你们交给我,临走的时候告诉我,‘他们年轻,一路上,你是上级,是保姆,是勤务员,无论多么艰苦,也要把他们带出草地’……”
“小梁,弄点吃的不容易,我眼睛坏了,想要找点食物,一天比一天难,你别担心我,我身体好,不用吃太多东西。”
人怎么可能不用吃东西?
“呜呜呜。”
老班长昏迷了,梁小山忍不住扑倒在老班长怀里痛哭,他想起倒在路上的同志们,他很害怕,特别害怕。
现在他的老班长也要死去了。
“小山,小山,你听!”
旁边的小同志忽然站起身,抬头眺望。
远处好像有火把。
梁小山忍不住想,是同志们吗?有人来了?在这茫茫草原上,总不至于有敌人。
敌人追不上来,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脚力。
梁小山也不知从哪里涌起来的力气,猛地背起老班长,奋力向前面跑去,越跑越快。
方若华都不需要望远镜,也能看到远处的情形,连忙让苏哲坐到车里去,自己骑着车一加速,不到三分钟就出现在梁小山的面前。
梁小山抬头,眼巴巴地看向方若华,既带着希望,又充满警惕。
“山子!”
小疙瘩从车上一蹿而下,扑过去搂着发愣的梁小山又笑又跳,“山子,真的是你,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梁小山愣了半晌,猛地回过神,整颗心都活了:“救救老班长!救命!”
“先吊上葡萄糖,三妹,我们有葡萄糖吧。”
“带了两箱子。”
虽然苏哲是法医,但是给人输液的技术,他是相当生疏,远比不上方若华的手更灵活。
很快,帐篷再一次支起来,方若华把随身携带的小米抓了两把熬上粥,塞给梁小山和他那两个同伴一人一小瓶葡萄糖。
这些人都是病号,肠胃炎,发烧,但是药和食物,对他们也是特别管用。
老班长迷迷瞪瞪醒过来时,看着火光里梁小山的笑脸,不禁问:“难道我们一起去见了马克思?”
“哈哈哈哈!”
梁小山大笑。
队伍里又加了几个人,老班长是个温厚长者,也经验丰富。
方若华和苏哲总能感觉到他充满打量的目光,不过,两天下来,这目光到是一天比一天更温和。
老班长经验丰富,当然看得出来,这些都是很天真纯粹的学生,也许他们并不像自己一样有信仰,但是他们也绝对不是敌人。
别的不说,就在赶路的时候,那几个学生娃娃唱了一首歌,叫《团结就是力量》。
这歌可真好听。
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。
唱得多么好。
老班长听了都觉得,他还不能闭上眼睛,他还得继续看一看,看到那一天的到来。
“嗷!”
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狼嚎。
老班长蹭一下从担架上坐起身,苏哲连忙伸手按住他:“别动,千万别动,你非常虚弱,不能动。”
苏哲把自己的羊毛大衣外套掖了掖。
老班长蹙眉:“不行,我听这叫声,像是一匹孤狼,肯定是被狼群赶出来的,越是这样的狼越危险,它要不是饿极了,不会来袭击人。”
四下看了看,老班长一眼就看出在场的都是一些手上没染过血的孩子,就连方若华,如今也内敛得很,至少老班长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同。
说话间方若华从腰里抽出两把匕首,做了个手势,一跃而出:“苏哲,把铁丝网给竖起来,都小心一点。”
话音未落,她就扑了出去。
小疙瘩和梁小山都大惊失色:“若华姐姐!”
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,可是方若华温柔和气,对他们都十分照顾,还会讲故事,小疙瘩和小山都特别喜欢她。
众人神色紧张地盯着方若华的背影,眼看她消失在茫茫草木中。
不多时,前面又是一阵狼嚎,嚎叫声凄厉中带着凶残。
苏哲一边指挥人手,紧紧张张地铺设铁丝网,一边听着前面的动静,还分出心神来安慰众人。
“那是谁,三妹啊,别人不知道,你们还不知道咱们三妹的本事?降妖伏魔,降龙伏虎,样样都行,别说一匹孤狼,就是前面来一群猛虎,在我们三妹面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,有她在,我们怕什么?”
高敏不禁笑起来。
在场的这些都是直播间的忠实观众,追三妹的直播追了多年,听苏哲一提,都不禁想起他们和三妹一起上天入地的日子。
“也是。”
只是前面狼嚎声接连不断,一分钟过去,两分钟过去,三分钟过去……
都不知道过了多久,好像连地上的火光都显得有些黯淡,众人心中不免略有不安。
渐渐的,狼嚎声停止,众人左等右等,结果方若华竟然还没有回来。
“我们去看看。”
这下子连苏哲都坐不住,从车里拆出两把军刀拿着,老班长跟上,又叫了两个小伙子,一行人小心翼翼沿着方若华的痕迹走了老半天,就看到前面有一道亮光。
苏哲登时愣住。
方若华慢吞吞向回走,身边还跟着一头连掉了不少毛的老狼。
“三妹,那是狼,不是狗,养不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