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大的雨,会有人掉队吗?会有同志牺牲吗?虽然知道牺牲不可避免,他依旧想起来便心如刀绞。
“老方,苏哲他们说,大家分成几个小队,带上对讲机向周围走一走,看能不能找到落单的小战士。”
马教授推门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犹豫,到不全是不赞同,可到底还是但心自己人的安危。
方肖摇摇头:“我知道大家想尽一尽心,但是他们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,我们可以点亮火把,照着手电,如果有落单的战士,或许能顺着火光找过来。”
大草原上不知方位,大家出去乱走的效率,并不比现在高。
就是老班长,心中再想帮助自己的同志们,也并不愿意让无辜的老百姓冒险,何况还是一些年轻学生。
一整夜,大雨倾盆。
小疙瘩,梁小山,两个孩子挤在同一个睡袋里面,很温暖,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。
毕竟是孩子,即便心里藏着事,但还是一转眼就睡了过去。
……
小卢探了探头,捂住被冰雹砸到的额角,天色发阴,一望无际的草地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,安静地等待自己的猎物。
一股股的寒气,往他小腿的骨头缝里钻,湿冷的厉害,也疼。
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点发热,小腿发炎已经有好几天,两天前他就掉了队,又遇见这么一场大雨,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队伍。
衣服早就湿透了,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浑身上下半点热气也没有。
“如果有一堆火该有多好?”
小卢叹气。
他知道自己在妄想,不要说现在,就在他掉队之前,队伍里就没有一点引火的东西,大家只能嚼干粮,粗粮刮着嗓子眼,可那也是好东西。
小卢很饿,他下意识把手插进裤兜,整个人忽然愣了愣,随即狂喜,连忙把衣服口袋翻开,就看到里面有一小撮青稞面粉。
雨水滚过,面粉已经成了糊糊,他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的面粉团在一起,差不多有鸡蛋那么大,小卢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,吝惜地捧着这一小口粮食,小心翼翼地向嘴巴里送去。
他就舔一口,只舔一口。
“同志——”
小卢一怔,这声音微弱,低沉得厉害,仿佛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,他整个身体一震,连滚带爬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。
终于,他看到了打招呼的那人,他倚着树根,半坐半躺,身子底下全是浑浊的泥污,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移动过,脸色更是怕人,眼眶深陷,嘴唇干裂,只有喉结微微地动着。
小卢眼睛酸涩,连忙扑过去,那个同志吃力地张开眼,冲他笑了笑,似乎想坐起来,但……
已经是第三次!
小卢搂住自己同志的肩膀,把手里的青稞面递到他嘴边:“同志,吃点,快吃点儿。”
“不,来不及了。”
那位同志木然地看着小卢,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,小卢死死咬着牙,看着他冻得青白的面孔,看着他头上,衣服上的水珠,一时不知该如何做,如果现在有一堆火就好了。
只要有火,他就能活下去,一定能。
“走,我扶着你,我们走。”
那位同志吃力地摇了摇头,用尽最后的力量,指着自己的左腋下,急声嘶吼:“这里。”
同志的衣服早就湿透了,他的身体和外面的冷气几乎成了一个温度。
但是腋下竟还算干燥。
小卢呆呆地看着从他的腋下取出的纸包,打开党证,里面竟然是一小撮火柴。
“一根,两根,三根……”
那位同志细弱的声音,艰难地数着,数了许久许久。
“这是大家的。”
同志用力握住小卢的手,脸上露出一抹微笑,“记住,大家的。”
小卢脑子里幻想的火堆一点点地消失,热泪滚滚而落,滚烫地淹没了自己的心,他拼命抱着同志的肩膀,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流逝!
小卢泪眼朦胧,忽然看到了火光,他想,也许是他太疲倦,所以出现了幻觉。
“前面有人吗?”
耳边竟然传来了声音。
小卢猛地抬头,真的看到了火光:“有人……快来人啊!”
方若华三步并作两步,瞬间就跑到小卢身边,看也没看,一把扒掉那位同志的湿衣服,把自己的大衣围了上去,再贴上两个暖贴,水壶里温热的红糖姜水缓缓地流入这位同志的口中。
“苏哲。”
方若华向后面打了两下手电,苏哲抱着一瓶葡萄糖,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眼前。
过了许久,小卢还如在梦中。
他身边的这位同志躺在担架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,青黑的面色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,身边走着几个同志,精神都还好。
“我刚刚掉队两天,大部队就在前面不远,很快就能追上。”
小卢小声说道。
小疙瘩和梁小山都特别高兴,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璀璨的笑容。
老班长却总忍不住回头看他们来的方向。
多么好的帐篷,还有那些特别珍贵的行囊,有被褥,有防水的睡袋,全都不要了,全都扔在草原上。
老班长心疼得连胃都绞痛。
方肖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,轻声道:“我们也是没法子,咱们人手少,就我闺女这么一辆三轮,能带点食物药品就不错,你看看我们这些孩子,轻身前行还走不动,让他们负重,都得倒下。”
方若华也笑:“留下帐篷不也挺好,万一要是谁在半路上掉了队,落了难,正好遇见咱们的帐篷,说不得就能保住宝贵的生命。”
这么一想,大家心里到还真好受许多。
吃饱喝足,如有神助,大家走得特别快,没多久,小卢就发现了后卫部队。
方若华笑道:“老班长,看见草地上这些记号了没有,这是我们大的补给点的记号,我们在前面等你们,欢迎大家来我们的补给点做客,我请大家吃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