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皇子——楚亦雄?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眼中闪烁着一些迟疑不定的光。
“姑娘!”她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:“如果你怕的话,试玉可以陪着你!我们好不容易来了居延城,这儿离匈奴王庭不是也不远吗?难道你就不想弄个明白?”
“……”我沉默了许久,然后轻轻说道:“试玉,你让我想想。我的确是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,但是,我也真的害怕再见到楚亦雄,还有匈奴单于,再和他们相见,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,我不想——再离开太子了。”
她点点头,道:“好吧,姑娘,如果你决定了,一定要告诉我。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。”
接下来在居延城的日子,枯燥而平淡,季汉阳每一天就是练兵,练兵,练兵,驿馆不远处的草场,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士兵在里面操练武艺和阵法。
其实,我和季汉阳相处这段日子下来,如他玩笑所说,他这个骠骑大将军真的快成我的“保镖”,每每我和楚亦宸有什么事,都是他一马当先,但除了突袭匈奴那次和居延城一战,我还从来没有看到他真正率军血战沙场的模样。
男人们的世界永远都是金戈铁马,血战黄沙,即使离得那么远,也能听到他们整齐的步伐和豪迈的呼喝,杀气从每一把刀剑上而来,也从每一个将士的眼中渗透出来。
不知为什么,那种杀气让我感觉到微微的不安。
为了打发时间,我便让试玉给我拿来文房四宝,铺开宣纸,在上面随意的写一些诗句。
生者为过客,死者为归人。
天地一逆旅,同悲万古尘。
月兔空捣药,扶桑已成薪。
白骨寂无言,青松岂知春。
前后更叹息,浮荣安足珍。
写完了之后,我轻轻的吹干墨迹,然后叫来试玉:“你帮我看看,这一张写得如何?这是我最喜欢的诗,送给你。”
试玉欢欢喜喜的跑过来,接过那张纸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,突然脸上露出了一点奇怪的表情,讪讪的笑着,说道:“多谢姑娘。”
“咦?”我看着她:“你表情好奇怪。怎么你不喜欢这首诗吗?虽然这首诗,很多人都说写得过于败丧,但我却特别喜欢,能将世事看透,并不是败丧,相反,是大彻大悟啊。”
她有些为难的笑着:“姑娘,试玉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——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……”她又为难的笑了一会儿,才慢慢说道:“姑娘,你好像——写错字了。”
“什么?”我吃了一惊,急忙将那张纸拿过来:“哪里写错了?试玉你告诉我。”
我将纸铺回了桌上,等她来看,她走过来,伸手指到了“前后更叹息”的“息”字上,说道:“姑娘,这个地方,应该是怜惜的‘惜’,而不是这个‘息’字啊。”
“……”
我沉默了一下,看着那个“息”字,一下子伸手拍着额头,叹道:“哎呀呀,看我这脑子,越来越不好使,连写个诗都要写白字出来,我怎么会写成这个‘息’字呢。”
试玉急忙说道:“姑娘不要这样说,你大概也是一时恍惚吧。姑娘曾经是太子侍读,又被皇上封为集贤正字,不可能真的不知道,只是一时之错。”
我叹了口气,坐在椅子上,看着外面,有些丧气的说道:“这些日子,每天就关在屋子里,闷闷的,大概也就这样被闷傻了吧。”
“姑娘,如果觉得屋子里闷,就出去走走吧。”
我想了想,说道:“也好。”
于是站起身来要收拾桌上的东西,试玉急忙拦住我:“姑娘,有我呢,你不要管这些,出去走走吧,散散心,会好一些。”
我说道:“那好。我出去,就在草场那边走走。”
她微笑着推着我出了门,我看着她走到桌边开始收捡东西,便转身出了驿馆。
空气中还是那么清新泥土的芬芳,这个季节是草原最最繁盛的时候,远处几乎能看到没过膝盖的绿野,随着微风阵阵起伏,好像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绿浪一般。
曾经,看到这样开阔的天地,是我难得让自己放松的时候,全身心的去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。
而现在,我只是焦虑,不安,甚至带着一些恐惧。
当一个人突然意识到,自己的周遭,充满着阴谋诡计,自己的过去,甚至完全不是自己所了解的,所掌握的,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绝对不是惊慌失措所能比拟,甚至会开始怀疑起自己,怀疑起自己的人生。
若不是有楚亦宸,若不是有他……
我走到草场,那儿的将士们已经练完了兵,这个时候也早已经回了营地,只剩下几个小队伍还在那儿,我看到旁边的兵器架上,有各种各样的兵器,角落里还堆着弓箭,便索性走过去,拿起弓来。
抽箭,搭弓,上弦,瞄准,这一系列动作我都已经再熟悉不过了,曾经想过如果真的要留在楚亦宸身边,就应该让自己强大起来,不仅仅是心理,也要能经得起风雨,可惜,他终究还是让我远离了斗争的漩涡,远远的送来了这里。
手一放,长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,钉在了箭靶上。
又抽出一支箭射了出去,上了靶,却还是无法正中靶心,我咬了咬牙,继续抽出箭来,一支一支的射。
箭靶子上已经被钉得密密麻麻了,却没有一支射中靶心的。
背后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,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——“你怎么了?”
我咬了咬牙,什么话也没说,将手中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,这一次,竟然脱靶了。
转过身,又要去拿箭筒里的箭,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我,我侧过头,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,带着几分关切的看着我:“鸢青,你到底怎么了?”
“……”我沉默了一下,才慢慢说道:“没事。我只是想,让自己能够保护自己。”
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,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,抓着我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,反而更加用力的:“你告诉我,到底怎么了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,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,才慢慢说道:“有长安来的消息了吗?”
“……,没有。”
我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。
“鸢青……”
我转过身,向着南边看着那一条灰突突的来时路,苦涩的说道:“你每天,还将我们这里的消息传递给长安,可是他却一点消息都不肯传来……”
他要我的消息,明明也是知道这种牵挂的感觉,为什么他就不知道,我也会牵挂他,我在这里,也会和他得不到我的消息一样难过。
季汉阳沉默了一会儿,才慢慢说道:“鸢青,你该知道,他是个不会倾诉的人。他做事,从来不让人参与他的过程,只让人知道事情的结果。所以,他只是想让你安安心心的在居延城,等待他来迎接你,你应该体谅他。”
是啊,楚亦宸,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倾诉的人。
爱上这样的男人,有的时候真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痛。
他宁肯自己去面对所有的危险,也要将我护住,不让我沾染上任何的危机。
只是,或许他也想象不到,即使到了远离长安的居延城,我依旧无法平静,即使在季汉阳的保护下,这里仍旧有着不逊于长安的暗潮汹涌。
我看着居延城外,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,突然慢慢说道:“季汉阳,你了解草原的天气吗?”
“嗯?”
“会不会,有什么呢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