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“好,我不过去。”韩孺子止步,屋子没有多大,土炕斜对门口,两人想距不过七八步。
韩孺子又贴在门口倾听,入耳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嗡嗡声,他说:“只靠这些人肯定不行,不知还能聚来多少义士,可是人一多动静也大,朝廷一旦有所警觉,乌合之众仍是不堪一击。望气者们与崔家一直保持,必有所图,林坤山不肯透露,说是时机不成熟……”
炕上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,像是叹息,又像是抽泣。
韩孺子一下子尴尬了,“真的很抱歉,只要能下命令,我立刻放你们走,如果可能的话,还会派人送你们去草原。大楚与匈奴要在战场上决胜负,不会为难你们金家。”
对面沉默了一会,金垂朵开口了,还是那么冷淡,一点也不像曾经哭过,“我埋怨的不是你。”
“不是我?那些人也不是有意的,他们没见过皇后,看到你……就以为……”
“我也不怨他们,只怨二哥和蜻蜓,他们看笑话,不来帮我……”金垂朵的声音里有了一点哭腔。
韩孺子松了一口气,不仅如此,还将这口气从嘴里吐了出来,声音过于明显,立刻引来对面的斥责:“你也笑话我,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。”
“不不,你误会了,我只是……我有夫人,我们很恩爱,她从前就是皇后,如果我还有机会夺回帝位,她仍然是皇后。”
对面没有声音了,韩孺子庆幸自己说服了她,可是心里却不踏实,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韩孺子两步蹿到炕边,金垂朵刚要怒斥,韩孺子低声道:“有人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门开了,老渔夫晁永思站在门口,恭敬地说:“有请陛下定计。”
“好。”韩孺子说,起身迈步走出房间,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蜻蜓跑进屋里,金纯忠瞪着他说:“你没有……”
“我没有。”韩孺子马上道,反正不管对方想问什么,他都是同样的回答。
金纯忠也跑进屋,房门关上,金垂朵怎么对二哥和丫环发脾气,韩孺子就不知道了,也不想偷听。
数百人站在外面,与之前的混杂相比,已经有了一点规矩:来自不同村庄的人站在一起,散人单成一伙,总共分出十几队,每队少则五六人,多则三十余人,大部分手里只有木棍一类的武器,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就要打一场必胜无疑的战斗。
晁永思道:“我们制定了两个计划,请陛下选择一个。”
“请说。”韩孺子既要客气,又要保持尊严,因此说话尽量简短。
“第一个计划,我们再找些人,争取凑够三千,再想办法弄些兵器,悄悄潜入京城,突然起兵,将陛下送进皇宫,号令群臣,不从者斩。”
数十人发出欢呼,这显然是他们支持的计划,简单直接,立竿见影。
韩孺子心里立刻将这个计划否决,但还是点头,请晁永思继续说下去。
“第二个计划,兵分两路,一路前往京北,与那里的义兵汇合,挑起事端,引出北军和城内军队,另一路留在京南,保护陛下去与南军联手。听说南军大司崔宏是东海王的亲娘舅,东海王又是陛下的同父之弟,他们会支持陛下吧?”
韩孺子一听就知道这是林坤山的计划,也是望气者与崔家达成的协议,于是假装思考一会,说:“第二个计划稳妥一些,但不要着急,我要先南军大司马和东海王,探一下他们的口风。”
林坤山向韩孺子微点下头,表示赞同。
普通百姓无从了解宫廷内斗,还以为亲兄弟会互相扶持,韩孺子也不说破,崔家要利用他最终夺得帝位,他也要利用崔家攻破京城的第一道难关。
“皇帝”做出决定,大家都很高兴,只有驴小儿这样的人感到失望,觉得不如第一个计划过瘾,他们的斗志已被激起,急切地盼望着品尝鲜血。
“既然定下大计,就请皇帝祭旗!”有人喊道。
没等韩孺子明白“祭旗”的意思,晁化走过来,塞给他一口快刀,又有数人外面押来那名被诈出来的内奸。
内奸五花大绑,嘴里塞着东西,跪在地上呜呜叫唤,向所有人求饶。
韩孺子有些于心不忍,可事已至此,由不得他表现仁慈,于是提刀走向那人,数名大汉不知从哪找来一块布,各扯一角张开,准备接血。
韩孺子曾经无意中导致别人死亡,曾经下命令决定某些人的死亡,如今,他必须亲手做这件事了。
他突然想起杨奉,不知道这名太监是否赞同他现在的做法。可杨奉顶多是一名教师、一名谋士,帝王终归要自做决定,韩孺子再不犹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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