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更时分,皇后等人离宫,受命不得前来告辞,集中在一起,向慈宁宫的方向磕头。
过后不久,宫女通报,王翠莲又来了,她没走,将儿子交给出宫的太监,自己来见太后。
慈宁太后再不相劝,也留在宫中,与几位女眷一块闲聊,回忆不多的往事。
天亮之后,慈宁太后终于困倦,倒在榻上入睡,王翠莲亲自看护。
皇宫里人数众多,不能都跟着皇后离开,大多数人仍然留下,等候接下来的安排,两位太后不管事,中司监刘介比平时更忙碌,送走了皇后等人,开始指派第二批、第三批人员以及要携带的物品。
他自己不打算走,要与皇宫共存亡,事实上,他也是宫里最镇定的人之一,做事仍然井井有条,任谁也挑不出毛病,有人想讨好他换取一个出京名额,见到他之后也都放弃了。
一天过去,直到傍晚时分,刘介终于闲下来,要了一桌酒菜,命人去请景公。
景耀是刘介的老上司,两人相识已久,一直是上下级,直到几年前才反转过来,关系说不上融洽,但也没有深仇大恨,刘介亲自相迎,请景耀入座,举杯道:“请景公满饮此杯。”
景耀也不客气,做势相请,随后一饮而尽。
刘介喝过之后,又连请两杯,然后道:“有件事我要请问景公。”
“现在你是中司监,不必说请。”景耀道。
刘介笑了笑,“景公有什么事情必须告诉陛下吗?”
景耀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,如果说有,他就能进入第二批离京名单,如果说没有,则要留守京城。
景耀端起酒杯,也不相请,自饮一杯,回道:“没有。”
“痛快。”刘介又连敬三杯。
景耀来者不拒,问道:“刘公又为何不肯去见陛下?”
刘介笑道:“与景公一样,我没有什么事情非要去见陛下,既然于陛下无益,我还是留下吧。实不相瞒,跟随陛下巡狩的时候我就在想,今后尽量不要再离开京城,最好能死在宫里。”
景耀大笑,两人推杯换盏,越聊越觉亲近。
酒过三巡,刘介屏退服侍的太监,已是半带醉意,说道:“宫中的规矩,至死不可多嘴多舌,今天我却要问一句,景公究竟替慈宁宫查到了什么?”
景耀微笑道:“刘公也有好奇之心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你真想知道?”
“死前的最后愿望,我知道这必定与思帝之亡有关。咱们都服侍过思帝,如果思帝还在,也会是一位好皇帝,而且大楚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内乱,或许也不至于被外敌入侵,连京城都保不住。”
景耀收起笑容,面容倍显苍老,“规矩就是规矩,就算大楚亡了,规矩也还是会延续下去,我已将所知都告诉了慈宁太后,太后怎么处理是她的事,但是秘密绝不会从我口中透露出去。”
刘介大笑,“景公说的对,我还是不够资格担任中司监啊。”
景耀又喝一杯酒,“但是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思帝不如当今陛下,远远不如,思帝若在,可能与大臣的关系更融洽,可能不会出那么多内乱,但是思帝担不起大事,更没有远见卓识,面对强敌,大楚将毫无准备,更没机会绝地逢生。”
景耀了解许多真相,他说的话极具权威,刘介也喝了一杯酒,说:“我与大臣一样,希望一切稳妥,希望能有万世基业,时间久了,把希望当成了事实,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乱子。景公说得对,当今陛下虽然有点……但是也只有他能承担起这样的危机,大楚是存是亡就看陛下了,咱们都帮不上忙,不添乱就好。”
“两个半死不活的老太监,竟然背后议论皇帝,真是坏了规矩,该罚。”
“该罚!”
两人一杯接一杯,直到昏昏倒下。
次日一早,刘介醒来,只觉得头沉如山,景耀已经不见,不知是自己走的还是别人抬走的,他努力晃晃头,叫来外面的小太监,洗脸漱口,穿戴整齐,准备继续履行中司监的职责。
将近午时,有太监来通报:“宰相在勤政殿有请。”
刘介知道,事情该来了。
勤政殿里的大臣比平时更多一些,卓如鹤看到刘介,也不客套,直接道:“小周城、满仓城皆已失守,敌军正急速南下,不日即将到京,前锋义军估计挡不住,宫里还能再撤一批人,然后城门、宫门都要封闭,再不会打开了。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