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方文岐长叹一声,动情道:“连城是个正经说相声的好地儿,向文社也是个说相声的好地儿;连城的观众是最懂相声的观众,向文社的观众也是最懂相声的观众。能为你们演出,是我方文岐此生莫大的荣幸。”
一躬而下。
“好……”全场轰然叫好。
起身后,方文岐看着全场观众,又叹了一声:“只恨苍天不饶人,我怕是没命再给诸位说相声了。”
“别走。”也不是台下谁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声,随即瞬间全场掌声都响起来了。
这位老艺人在临死之前还想着为观众演出,这份真挚这份虔诚,他们还能说什么呢,怎能让人不深受感动啊。
在场许多记者媒体也羞愧地低下了头,之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不该如此揣度这位老艺人,不该啊。
钱国生更是难受不已,恐怕今日之后,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师父了,师父要没了,没了……
何向东也是强忍着悲痛,眼眶却是红了起来。
方文岐仰着头,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相信此刻他心中也是极为复杂的。
过了良久之后,方文岐低了下头,看着全场观众,他幽幽叹道:“马三立先生几年前也办了一场告别演出,他在台上问观众说‘我值吗?”,就这三个字,但这三个字却是对一个相声艺人的一生艺术生涯最好的评价,这个评价是你们给的。”
“我方文岐说了一辈子相声了,没红过,临了临了办了这场告别演出,还是场商演。先前好些人都说我是不是临死捞钱,我徒弟是不是用师父的死来赚钱?其实不是的,相声本来就是一个花钱听得玩艺儿。至于捞不捞钱,这场相声值不值这些钱,这得你们说了算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方文岐仿佛是用了毕生的力气,问道:“我值吗?”
“值。”全场观众嘶吼着声音回答。
方文岐一边笑一边流泪。
何向东早已泪流满脸了,不忍面对观众,他低着头不敢作声。
方文岐笑着擦着自己的眼泪:“值了值了,这是我方文岐这辈子得到过的最高评价,但愿还有来生,我还给你们说相声。”
全场观众也是湿着眼眶鼓着掌,这是他们和方文岐的约定,一个横跨来世今生的约定,也一个虔诚的相声艺人跟他最爱的观众的约定。
默然了许久,观众的情绪才终于恢复了正常,方文岐自己的情绪也稍稍恢复了些正常。
他抬头看着,却总觉得哪儿也看不够,看看前排,看看后排,再看看远处几个区,边看边流着清泪。
最终他的眼睛停留了三楼,他伸手擦擦眼角泪水,长出一口气,颤声道:“国生啊,我知道你来了。”
此话一出,三楼钱国生瞬间用力抓住了身前的窗沿,眼前早已模糊了一片,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。
陶秘书更是傻在当场。
何向东始终低着头,不说话。
方文岐自嘲笑笑,陷入了回忆:“国生啊,咱们爷俩多像啊,他们都说咱们爷俩像呢,还有好多人问你是不是我的私生子。嗬,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是很高兴的,我这辈子就没有孩子,也是真正把你当成我的亲儿子的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钱国生感觉自己喉咙像是卡着了一根巨骨,万语千言都说不出来,他只觉自己胸腔很难受,难受地要爆炸。
说着说着,方文岐也流下了眼泪:“其实不该怪你,也怪我脾气太倔,我要是能稍微软一点,咱们爷俩也不至于如此。几十年都过去了,大半辈儿都过去了,我的儿啊,我的国生啊,师父不怪你了,不怪了。”
“师父。”钱国生大喊一声,跪倒在地,以头抢地,泣不成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