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妙瞧向那草棚子时,谢崇华已经弯身下去,没有露脸,生怕她看见上来相认。
“妙妙。”齐夫人温声问道,“你的钱袋可带了,给这些灾民分发些吧,亲自做做善事。”
“嗯。”
等她拿出钱袋,齐夫人问道,“你平日常用的那个呢?”
齐妙稍稍语塞,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赠与了男子,定会挨骂的,干脆扯谎说道,“昨天丢了,定是让偷儿偷去了吧。”
齐夫人了然,目光又移向方才谢崇华消失的地方,那人果真有鬼,定是他将自己女儿的东西偷了。如今竟在这碰见,也算是他倒霉了。冷淡收回视线,附耳同旁边的嬷嬷说话,末了说道,“办稳妥些,不要惊扰了城隍爷。”
“奴婢明白。”
齐妙见嬷嬷领着几个下人疾步离去,好奇问道,“娘让他们做什么去?”
不想女儿受到惊吓的齐夫人笑道:“去搭把手。”
齐妙没有多想,拿了钱袋去发善财。
日落西山,斜阳倾照,映得大地橙红,余热不散。
谢崇华得了一日工钱,小心放入已经空荡荡的钱袋中。里头的银两早上拜托顺路的同乡送去在宁安镇念书的弟弟了,如今只剩一个空钱袋,回去洗净放好,待里头装足了钱,就还给齐家姑娘。
正想得入神,忽闻后头有人叫喊,回头看去,便见一柄长棍敲来,落在他脑袋上,疼得他踉跄一步,差点摔倒,未瞧清楚人,又有棍击,忙抬手挡住,手骨好似要被敲裂。只见人多势众,心下想是抢钱的,犯不着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,如此未免不值当。便两眼一闭,躺倒装死。
哪知对方没搜身,反倒是罩来一个麻袋,将他抬上不知是马车还是牛车,便往一处赶去。
谢崇华被击中两棍,脑袋昏昏胀胀,到后来也不是装死,而是真的差点晕死过去了。
齐家下人捉了他押进大厅,将麻袋丢在地上,可吓了齐夫人一跳,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那嬷嬷说道,“就是那偷八姑娘钱袋的贼人。”
齐夫人拧眉说道,“不是让你直接送官府去,带回家来不是脏了地么?也真是,生得眉清目秀,却有颗做贼的心。穷人家果真是出不了好苗子。”
嬷嬷一心想邀功,赔笑道,“这么送进官府去,岂不是太便宜他了,奴婢想让夫人出出气来着。”
刚进后院的齐妙听见管家带着家丁捉了个贼人回来,问道,“是什么贼呀?”
杏儿答道,“可不就是偷姑娘荷包的那人,今日夫人在城隍庙瞧见他了,便让人悄悄跟着,刚捉到,等会就送官府了。”
齐妙差点两腿一软瘫在地上,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,自己可算是闯祸了。她脑袋瓜子嗡嗡地叫着,想冲到大厅去,一想母亲素来爱面子,众目睽睽之下说她弄错了,母亲一生气,就不听了。她咬了咬唇,便往齐老爷那跑,追得杏儿气喘吁吁。
齐老爷正在房中下棋,正要解开残局,门却被撞开,惊得他手一抖,十余个黑白棋子散在棋盘上,残局便乱了。见是最疼爱的女儿,不好发火,只是痛心道,“妙妙啊……”
“爹。”齐妙扑到他脚下,只差没跪下,急得直晃他的手,“娘抓了个人回来,说他是贼,可他不是,那钱袋是女儿给他的,他没偷。你去偷偷跟娘说,让她放了那人吧。”
齐老爷被咋咋呼呼的她一晃,又晕了。齐妙无瑕和他多做解释,推着他往外走,急声,“爹爹先救下那人吧,不要被送去官府了。”
“行行行。”齐老爷晕乎乎地被推到大厅,见妻子命人将那一团麻袋送去官府,没有吭声。等管家扛着人一走,就追出去,让管家将人放了。
管家颇为为难,“这里头的人可是偷八姑娘钱袋的人,而且是夫人特地吩咐的。”
齐老爷瞪眼,“你是听老爷的话还是听夫人的话,将麻袋放下。”
管家无法,只好在这巷子中将人放下,自个回去。
齐老爷解开系口,一眼就瞧见这年轻人额头有血,不由一惊,要拉他去药铺上药。谢崇华方才虽然晕乎,可也听清齐夫人一行人说的话,颤颤起身,说话也十分气弱,“欠八姑娘的钱,晚辈定会尽快还上。”
齐老爷莫名道,“妙妙说你不是偷儿,是送你的,难道不是?”
谢崇华微顿,一手捂着额头,说道,“是我偷的。”
齐老爷好不奇怪,见他跌跌撞撞步伐不稳地走,也不要人搀扶,越瞧越想不通。
管家这边跑回去,急忙同齐夫人禀报,说老爷将那偷儿放了。齐夫人不由气道,“老爷糊涂了不成。”
她要去瞧个明白,女儿却将自己拉住,那温软声音带着些许怯意,一双明眸更是隐含恳求。
“娘,那钱袋是我送给他的,不是被人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