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。擦干眼泪,迈向雾都,他脚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自信,一步比一步沉稳。
当晚,雾都内城,雍德宫瑰云殿,百灯齐展,光如明昼。
奚桓举步跨过两排单膝跪地的侍卫,手持小巧的铜暖壶,放眼打量着眼前巨大又浮华的雾烈宫殿。来之前,他已经听禹浩说过,这个大殿是用于雾烈皇帝汇宴妃嫔或群臣的处所。如今一见,果然大开眼界。
全殿采用木结构、黄琉璃瓦顶、青白石底,每一道梁,每一支柱上都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,瑰丽无比。这还不算,大殿两侧的至今还照原先布局摆有百种礼乐之器,箫、筝、鼓、编钟等应有尽有。即使现在殿内冷清,奚桓也不难想象燕寒从前过的是何等奢糜的生活。
他一边朝前走,一边伸出手指在大大小小排成一溜儿的编钟上缓缓滑过,细碎的钟声在有些寒冽的空气里荡漾开去,余韵袅袅。
“圣上,临团主到了。”一阵脚步声之后,门口传来凌峰喜气洋洋的通报声。
编钟的声音还在持续,奚桓身形一侧,狂肆的目光扫向殿门,正见风尘仆仆的临昭脱下积着厚雪的斗笠,退了被雪沾湿的斗蓬,露出一身飘逸的黑衣。
“临昭不知圣上已到雾都,有负使命,罪无可恕。”临昭一脸敬意,低身便跪,双膝接地,身上的锻袍扫在地板之上,铿锵有力的声音透过空旷的大殿空间传向奚桓的耳朵,包裹着刻意隐藏的疲惫。
奚桓没有出声,悠淡地看着这个跪得远远的、有一头比女子还好看的漆黑长发的年轻男子,感慨颇多。眨眼一晃,已是十载,临昭早已出落得一表人才,再不是当年那个他无意间从漕州带回的落魄少年。其实,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点也不希望临昭成为杀手。没想到结果却恰恰相反,临昭不仅成为一流杀手,还成为杀手之王,整个苍隐国中,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。这么多年来,临昭指挥刺杀团为他犯下不少杀孽。有时候,他很想去探究一下,临昭除执行他的命令外还会想些什么。
低着脸的临昭等待许久也不见奚桓有任何动静,只好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:“临昭不知圣上已到雾都,有负使命,罪无可恕。”未完成使命,他甘愿受罚。
“一路风餐露宿,甚为辛苦,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!”奚桓面色一柔,踱着步子到大殿正中矮桌边,坐在预先铺好的地毯上。
乍听这话,临昭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,好半天都不敢起身走上前去。
“怎么?朕的刺杀团团主天不怕地不怕,竟然不敢陪朕一起享用晚膳?”奚桓当然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自责,当下打趣地道。
“臣遵旨。”临昭慌忙起身,跪坐在君王侧面的食桌旁,一言不发,偶尔仰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奚桓。
等丫鬟们上齐酒食,奚桓心平气和地道:“朕知道你已经尽力。单说千里追踪、不分昼夜赶路,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,何况还要对付拥有神马与名兵的两大高手,以及一个神秘的暗人。所以,你无需自责。”
“可是,臣还将人跟丢了。”话一出口,临昭羞愧难当。这几日,燕陌与胭脂像是凭空消失一样,连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未留下。
“大雪漫漫,就是朕亲自去,也非跟丢了不可。朕相信以你的速度,就是落下一点儿也距离不远,何况雾都还有他们肯定会去的地方,你急什么?”奚桓口气笃定地道。
临昭点了点头,品着美味佳肴,苍白的脸渐渐被笑容占据。他愿意这么近距离地仰视英气勃勃的桓帝,愿意听到他沉沉的声线。
“临昭,你今年二十四了罢?”奚桓深沉地注视面前这张总呈现病态的白晳脸庞。如果换一身装束,临昭就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。
“多谢圣上记得。”听到这话,临昭受宠若惊。
“其实朕当初并不希望你成为杀手。如果有一天你厌烦这样的生活,随时告诉朕。或者,等这场战争一结束,朕在你的故土给你一块封地。”奚桓实话实说。一直以来,他都很欣赏临昭,觉得临昭比自己的亲皇弟们更像他的兄弟,更能与他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