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意料中事!席舒有些沉默。
“皇上昨夜大婚,若将这件事知会于他,他定然心急如焚,攻城计划势必拖延。可是,若三缄其口,对皇上,对胭脂,都不公平。再者胭脂的情况……”乐延挫败地垂头,“我想,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又一是阵沉默……
烈皇钟情康皇之后——胭脂,是众臣皆知的事实。远的不说,就说眼下,他接受众臣劝谏举行大婚,却坚持空置后位,仅立沧城太守之女范氏为贵妃。看样子,他做此决定并非只是儿戏,而是打算让中宫之位一直留在那里。
身为近臣,席舒自然明白烈皇心思。他是想以这样的形式永远惦念一个人。倘若现在躺在帐中的女子真是胭脂,也许这段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……但偏偏……是喜脉……胭脂是苍隐国人,虽然从不曾有人敢以此冒犯于她,但她出现在敌营、杀死前锋精骑将军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思及此,席舒心神烦乱,良久才移动沉重的脚步,似叹似怜地道:“应该的!”
席舒走后不久,外出的士兵领来几名从附近村子里请来的年轻女子,充当侍女服侍胭脂。她们细心地为胭脂净身、清洗伤口,并涂上军医精心配制的创药,还换了干净衣衫。
待军医奉来汤药时,天已将黑。在乐延监督下,侍女亲自喂胭脂喝药,但令人心痛的是,喂她多少,她便吐出多少,折腾无数遍,喝下去的汤药还是有限得很。这等情形,不光让乐延一筹莫展,还让关注此事的席舒与其他军将也莫可奈何。
此后,军营主帐灯火通明。因为天气炎热,侍女们不得不时刻为胭脂擦拭身子降温,以减小伤口发炎的可能性。而帐外,军医随时待命,每过一个时辰,就煎一碗新的汤药进帐,让侍女们多少喂胭脂服下。
焦头烂额的乐延一边祈祷,一边踱步,战战兢兢地在帐外守了一夜。
天亮时,胭脂不但没有醒来,还开始呓语、说胡话,军医二次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时断时续,情况比刚到大营时更糟糕。
为此,乐延一度陷于低落,眼巴巴地守在帐门处,像个木偶似的,不吃不喝亦不休息,任凭席舒怎么劝也不管用。在乐延心里,胭脂的今天都是他一手造就,若他没有顺应天意让她成为一名武士,也许她就不会遭受今天的折磨……老天太不公了,竟让她的命运如此坎坷。
然而,尽管所有人忙进忙出,用尽全力想稳住胭脂的生命迹象,但希望就像黑夜里水面上的泡影一样,随着时间的推移,渐渐化于无形。
到胭脂被带到大营的第三天傍晚,压抑而悲观的气氛被一个侍女的高声大叫搅得支离破碎:“军医大人,不好啦,不好啦……”
紧接着,一个脸色苍白的侍女挥舞着血红的双手慌里慌张地跑出帐。
一直承受巨大精神压力的乐延原本麻木地坐在帐门处,听得叫唤,立时弹起身,恰巧和这名侍女撞作一团,胸前衣衫立即红了一大片,腥腻的味道扑鼻而来。“怎么回事?”
“她……出血了……出血了……”显然,还是云英年华的侍女因为倍受惊吓,连话都说不清楚,只一个劲儿地重复说:“出血了……出血了……”
出血?乐延瞪大满是血丝的双眼,浑身一个激灵,质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她出血了……胎儿怕是保不住……”侍女晃着血红的双手,急得眼泪直流。
一听‘胎儿’二字,乐延作势就要冲进去。就在这时,提着药箱的军医率着一干医官飞跑进帐,其他侍女也全部到齐,将乐延挤到一边,原本井然有序的营帐立即乱得不成样子。
正处理军政事务的席舒闻风而至,看见被拦在帐口的乐延一身血污,亦大吃一惊:“情况怎么样?”
乐延一个劲儿地朝帐中张望的乐延看着来来回回晃动的身影,心疼得连死的心都有了,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席舒,一个侍女端着一大盆血水冲出来,差点儿整盆泼在席舒身上,慌忙道歉:“将军,对不起……”
看见血水,席舒眸色惊惧,哪还有心思理侍女,直楞楞地将目光定在乐延脸上。
乐延负疚地别过脸,一掌击在固定帐篷的木桩上。刹那间,眼泪不听使唤地汹涌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