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过了丑时正。
这样晚,大柳先生居然还未歇下……
她连忙道:“你同来人说,少爷尚且未曾出宫,还请大柳先生先行睡下,待得这边一有音讯,立刻便会着人过去通传。”
松香领命而去。
人才走没多久,就听外厢一阵欢呼,声音刚起,复又立刻安静了下去。
季清菱心中扑通扑通地跳。
她直觉当是有人回来了,再顾不得其他,连忙站起身来,朝着门外走去。
秋月见自家姑娘要出门,取了一件披风,正要追上好给姑娘披了,不想听得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原是二门从外头被推开了。
顾延章于院门处大步流星地跨了过来。
他身上沾着晨露,步伐如飞。
季清菱见他面沉如水,一双眼睛幽暗深沉,心中跳得更厉害了。
二门到此处,不过是五六丈的距离,几乎是眨眼功夫,顾延章已是走到面前。
他里头穿一身青布襕袍,外头却罩了一件薄薄的披风,见到季清菱站在门槛处,面色不变,却是把那颈脖处的披风扣子一扯,随手一甩,那一件披风直直冲着秋月落去。
秋月才接了披风,连忙走进里间挂了,好容易收拾好,才走出来,便见少爷姑娘两人抱在一处,平白无故地,自家少爷便矮了一大截——原来他把头全埋进了姑娘头颈,侧着脸,不晓得在说什么。
轰的一下,秋月的脸仿若被火烧通红,连忙贴着墙轻手轻脚地出了外间,将门从外头拉上了。
她在门口站了片刻,犹豫了一会,朝着二门外走去。
才踏出二门几步路,便见屋中男男女女围在一处,而松节站在当中,正滔滔不绝。
“你们是不知晓,当时我同许多伴当一齐站在宫外,眼睁睁盯着那宫门打开,只见里头先是走出来一个,一个宦官……”松节顿了顿,把口中“阉人”二字强行咽了回去,“乍一看,倒是十分英俊有神的样貌,我差点都以为那是今科高中的举子!”
“可后头人一走出来,我就晓得不是了!”他口若悬河,唾沫星子都要飞上天了,“你们猜后头走来的是哪一个?!”
松节停在此处,卖足了关子,被人三催四请,才继续往下道:“后头一人,英武异于常人,文华自蕴,气度非凡,处处强人二百四十分,可不正是咱们家少爷!”
众人登时起了哄,鼓起掌来,只不晓得为甚,那鼓掌鼓得甚是小声,却是人人面上带笑,高高兴兴的。
“我就知道这事情妥了!果然,才走没两步,便有内侍牵过一匹大马,走到少爷面前,那叫一个毕恭毕敬,殷勤备至,又说‘状元郎,这是陛下赐的马!’”
“我活了这十几年,从没像今日这么聪明过,立刻走到前边,去帮着少爷牵马,场中数百个伴当,没一个像我这般有脸面,个个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我。”他一面说,一面得意,“我当时便想——看看看,有甚好看的,有本事叫你家少爷也去夺一个状元来!”
他这一句才说完,众人就极给面子地又一齐喝起彩来。
秋月本是来问话,听得自家少爷果然得了状元,又被场中氛围一感染,早忘了原是要来做甚,只跟着兴奋异常,激动地一齐鼓起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