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中行军时的伙食,惯来是怎么简单怎么来,一大锅东西倒下去,一大锅东西端出来,只加水加盐,连油都不会多给,粗劣难耐。
她看着桌上摆得满满的盘盏,想着五哥此时吃的不知道是什么饭食,心中有些不太舒服。
毕竟是同旁人一道出来,她不欲自己情绪外露,影响到柳沐禾,正要把这念头甩开,却听得不远处厢房打开的声音,不多时,又一个小孩叫道:“我的马呢?快去把大姐姐给我的马牵来!”
季清菱只觉得这叫法同声音都有些耳熟,不由得抬起头来,果然见得七八个随从簇拥着一人往楼下走去。
那人小小的个头,却雄赳赳气昂昂的,跨着短腿“大步”当前,一面走,一面还像巡阅一般,把厅中人人都扫了一遍。
季清菱坐在背窗的位置,正正与对方四目相对。
那小孩立在当地,愣了一下,紧接着面上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,竟是还揉了揉眼睛,过了好一会儿,才“咚咚咚”地往这边奔了过来。
后头随从拦之不及,又不敢抓他,只能缀在后头,口中唤“小少爷”不停。
季清菱也有些吃惊,见得那小孩越跑越近,就要朝自己扑来,忙把方桌的桌角用手扶住了,怕他不小心撞到。
她的担心不是白来的,果然那小儿直直撞着桌子与椅子的边隙,一把伏在了季清菱的膝盖上,口中叫道:“姐姐,你怎的在这里!”
又抬起头,拿一双眼睛控诉地看着季清菱,道:“上回还说来找我玩,全是骗我的,再没来过!叫我一个在家里头数那猫儿毛!”
——果然是那小张璧。
季清菱听得好笑。
她从前在延州同这小孩相处了也有一阵子,虽然后头数年当中只见过一面,可对他小时候的性格还有印象,知道这人说话也好,抱怨也好,其实有时候并不要回答,便伸出手去,摸了摸他的头,岔开话题问道:“你不是同父兄在赣州,怎的跑回京城来了?几时回的,路上热不热?”
张璧立时被她把注意力转开了,嘟着嘴巴道:“我前些日子才回来的,车厢里头放了好多冰,湿乎乎的,我要出去骑马,哥哥偏又不让我去,烦死他了!”
又道:“大姐姐要办生啦!她叫我回来玩!”
季清菱顿时了然。
张太后寿辰在即,她惯来疼这个小堂弟,趁这个机会把人叫得回来也是正常。
两人这般一来一回说着话,后头的仆役们早围了上来,一个打头的上得前来,躬身问道:“不晓得这位娘子如何称呼?”
季清菱见那人看着斯文有礼,说话也十分和气,不像是普通下人,便点头回道:“我姓季,同你家小公子从前有些渊源,本是识得的。”
又对着张璧道:“你出来多久啦,是不是该回家了?不要叫家里人着急。”
张璧连连摇头,道:“我是来给大姐姐买生辰礼的,如今还未去得地方呢!”
他年纪小,又是个被惯着长大的,才回得京中,被一些事情给恼到了,只觉得往日那些玩伴,没有一个好东西,正气着,见得季清菱,倒是高兴起来,缠着道:“姐姐同我去买生辰礼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