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却是带着笑,亲手给丈夫斟了一杯热茶。
杨义府转身把门给掩了,却是不回话,慢慢走到了桌边。
他面色有些犹豫,似乎有话想要说,又碍于什么原因,不甚方便,只寻了张离范氏最近的椅子,坐了下去,接过那一杯茶,捏着茶拖放在桌上,并不去碰那热热的杯身。
夫妻数年,范氏很快察觉出了丈夫的不对劲。
两人隔得很近,虽然并未碰到,范氏依旧感觉到了杨义府身上透过来的寒意。
她不禁伸出手去,搭住了丈夫的手。
杨义府忙要把手收回去,却哪里来得及,被范氏正正握着。
“怎么这般冷冰冰的!”范氏责道,“还不去换了衣衫,若是着凉怎的办?”
杨义府勉强一笑,并未说话。
范氏觉得更不对劲了,不由得问道:“官人,是不是有什么事情?”
杨义府摇了摇头,过了一会,却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:“真娘,爹爹给我安排了一个差事……”
范氏“啊”了一声,双手紧握,赞道:“太好了,官人也候缺候了这样久,总归有个好结果了!”
又问:“是哪一司的差事?”
杨义府抬头道:“不是哪一司……大人想叫我去广南……”
范氏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,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:“莫不是……莫不是听得岔了,怎么可能是去广南??”
杨义府连忙解释了一番,又道:“其实是个难得的好差事,若是一应顺利,遇得好上司,行军又妥帖,当地也有支应的人,再兼民伕肯听管,手下得力,熬上一年半载,至多一二年,只要没有事,仗打得又顺,待得回来,一个京官估摸着是走不掉的,若是运气好,说不得再外放一两回,连朝官都能想着有了……”
范氏越听越慌,掰着手指数丈夫说的一二三四,惊道:“这样多的若是!若是你一样都没有遇到,带兵的不中用,当地也没有好人,那岂不是……”
又道:“作甚要去广南?旁的地方不好吗??那一处这般乱,还有瘴疠!咱们没有其余地方选了吗?”
杨义府说了这样多,层层铺垫,有意引带,就是为了妻子这一句话,此时果然勾了出来,心中一松,却是摇头道:“旁的地方虽有差事,却不如广南这一处随军转运好……大人好容易帮我谋来的差事,我当真是感激不尽,不晓得该如何谢他……也不知该如何爱你才好……只有一桩……我去了广南,最最放心不下、也最最舍不得你……战场无情,若是当真有了什么……”
范氏听得丈夫甜言蜜语,却是半点没有往日的欢喜,只满脸煞白,因一句“战场无情”,就想到前一阵子才过世的杨奎,那一个据说也是在广南留下的病根,走得甚是痛苦,越想越是心慌。
杨义府犹在说着去广南的“好处”,范氏却是脑子里头灌了半壶水一般,晃荡过来,又晃荡过去,晃得人晕头转向的。
未有半点准备,她小腹忽然传来一阵抽痛,那痛初时不明显,只是隐隐的,可范氏担心自己肚子已久,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,连忙拉着杨义府的手,道:“官人……我肚子……快去请大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