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市便散了大半。
一时之间,邕州城内人心惶惶,物价齐飞。
凡事有利便有弊,这等结果,顾延章已是料到了。
然则吴益收到消息之后,却是大发雷霆。
他不着急去平抑城中物价,也不急于去安抚民心,倒是立时命人把顾延章给找进了州衙,开始兴师问罪。
“如今广南正乱,城中百姓汲汲皇皇,顾勾院身为有官人,不思忠君体国,反倒行此大谬之事,何异于火上浇油?!”
把城中近些日子城中被掀起的风浪搬出来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,吴益将手中一小册文书往桌上一摔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那书册没有封紧的书脊直接裂开了一小半。
吴益面色黑得难看,直直盯着顾延章,喝道:“你自来看,这才多少日,城中米价足足涨了一半!全因你行事不检!身为朝臣如何能这般草率,如此轻薄!”
他骂得兴起,心中却是兴奋多过恼怒。
南下平叛的保安军、潭州厢军等等,皆唯陈灏马首是瞻,陈灏如今重病,副将张定崖又领兵在外,军中说得上话的,除却王弥远同另一员副将,便只剩下顾延章了。
与副将们不同,顾延章不是广信军中老人,也不是潭州厢军中老人,随军时日且短,却因管着后勤转运之事,在平叛军中略有威信,颇为服众,正正好用来立威!
吴益心中等这一个机会太久了。
好容易抓到的错处,如果不好好揪着挖下去,用力整治一番,过一阵子如何指挥得动平叛军?
顾延章却是不为所动,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自己一般,径直捡起了桌上的那一小本小册子,翻开来快速看了一回,随即抬首问道:“邕州常平仓中储粮丰足,今岁又是大丰年,最多五六日,米价便会趋于平稳,再过一阵子,自是会往下掉,知州且看,前几日还是一日涨十余文,这两日已是只涨了数文而已。”
又道:“下官身为随军转运,安排兵士演练场地,乃是本职,若他日交趾兵丁来袭,两军城外交战在所难免,若是此时顾首顾尾,等到贼子当真来了,再难有机会于那处演练,既如此,倒不如趁着此时的空档,好生操练一番——只不晓得知州以为如何?”
吴益不以为如何。
他旁的也许不行,做御史时练出来的口才却不是白得的,好容易见得顾延章说完,立时便厉声质问道:“顾勾院难道不知晓什么叫做‘扰民’?天子钦定你来广南平叛,乃是为了百姓生计安稳,如今城中闹成如此轩然大波,你还不知反省,行事如此恶劣,行为如此不检,不仅不行好事,还专行谬事,沾沾自得,如何对得起天子?!”
顾延章实在没空跟他打嘴仗,却也不好置之不理,只得道:“那依知州之意,下官今时又该如何?”
复又道:“而今钦州、宾州已是大半月未有回复,探子探得有小股交贼散兵正朝邕州而来,说不得什么时候,大军便要临城,事态紧急,知州不若好生准备一番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已是听得吴益冷笑着打断道:“你也晓得是‘小股残兵’,交趾如今大部兵力困在钦州、宾州两处,哪有余力来我邕州,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,不知悔改,须知……”
吴益两条眉毛竖得正正凌厉,眼见就要有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论即将出口,谁晓得才把声音扬高,还未来得及训斥,便听得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,一名差人几乎是滚着进得来——
“知州!宣化有急报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