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清菱初来乍到,人、地皆是不熟,手边不过几个仆从、护卫而已,另有镖师,却是仅司份内之事,只管护人,其余尽皆不理。
她在京时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琐事需要打理,家中杂项一旦定下了规矩,全数都会交给下头人去做,有功重赏,有过重罚,架子搭起来,只要不乱了规矩,自己就会运作下去,又有信得过的人盯着,并不耗什么力气。
然则到得潭州,却全是另一番局面。
两年多前,季清菱同顾延章回延州赴考,该处也是战时后方,一般也要协助筹措各项军需辎重,其时杨奎任着延州知州,领兵阵前,通判却是一名唤作郑霖的官。
杨奎在延州数年,已是将州城重建得七七八八,该有的都有了,只要按着路子走下去,便不会出什么毛病。
然则郑霖此人却又好大喜功,样样都要改一改,事事都要掺一脚,偏他能力寻常,好几回拖得后勤转运不畅,差一点就要叫前线闹出乱子来。
顾延章当时因为被族叔顾平忠所陷,被迫服了夫役,便是凭借此事得了周青赏识,又得陈灏青眼,转入保安军中协理阵前转运,回到延州之后,与季清菱闲话,论及相关事宜,少不得多带上几句。
不论前世也好,今时也罢,季清菱都仔细研读过两个不同的“顾延章”写就的转运章程,与实事相连,多多少少心中也有了谱。
她本就月月细看朝中邸报,又因顾延章南下平叛,更是花了许多功夫去总结广南风土、地理,对潭州这个军事重城,并沿途要紧州城,自然也下过心思去了解。
到得潭州,她一面分派下头管事去寻粮行,并不图赚钱,只零星做两头小生意,目的是同粮商搭上关系,也好知道邕州局势;一面却是把脑子里头记得的潭州州衙官员姓名、籍贯、出身拉得出来,拿纸列了一排。
正巧觅得一个州衙中的节度判官,乃是顾延章同年,又一个户曹参军,是从前蓟县清鸣书院学子。
季清菱手上有柳伯山的拜帖,更有顾延章的名帖,此时不用前者,光是自己家中的已是足够,着人递了顾延章的名帖上门,又给两家府上夫人写了信,送了仪礼,旁的不论,只问一回邕州局势,再问一回此时潭州粮秣筹措情况。
虽说顾延章而今被困在邕州,生死不知,他却是实打实的七品朝官,于同年而言,是当科状元,于清鸣学子而言,是蓟县当中令人如雷贯耳的才子,两人哪里又会不知。
季清菱这一厢拜帖早间才递得出去,当天下午,两家便各自回了信,邀她上门做客。
此时潭州早得了顾延章派人送来的征调令,两千战马并七拼八凑的弱兵也于半月前出了城,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,季清菱一问,两边各自都说了。
邕州被围至今,已是超过四十日,敌军号称三十万,便是打个折,至少也有十万,守兵却不过寥寥万人而已,只要脑子中没有进水,都知道这形势早危如累卵,说不得交趾此时已是屠城完毕,打道回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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