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,亦有两人重伤,点来点去,却是张定崖最为合宜,赵芮便召了他回京,查问交趾军情同两军兵力。
此事虽然旨意未发,可朝中尽皆得知,也无人把此事当做什么秘密,天使在邕州住了这月余,州衙里头许多官员早已知晓,少不得传到外头去。
邕州百姓原是担心人走了不回来,像张定崖这样只是去述职的,据说还能升官,却是个个欢欢喜喜,原只帮着高兴,此时半路截到人,却是不晓得哪个福至心灵,起了主意,要他帮着送信给京城去,请朝廷把顾勾院给“放回来”。
“张都监见场中甚乱,便交代百姓,喊他们按着街巷把话合在一处,届时叫人写做纸交于他,必能带去京城,旁的不敢说,亲自交到顾勾院手中,或是送到朝廷中书门下,却是能拍胸脯做保证的,又指派人引着百姓各自散了……”
“眼下顾府门前已是没几个人了,百姓排成队列正往外走……”
陈灏这才终于听得一颗心全数放回了肚子里头。
顾延章回京转官之事早成定局,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邕州。
他立下这样大的功,不管朝中黄相公如何闹着说要治罪,不过只是闹给天子看罢了,此回入朝,升官倒是其次,想来得的差遣定是个极好的去处了,哪里还会再派来广南这等苦难之地!
这等道理,是不可能同州中那等大字不识两个,连名字都不会写的愚民解释的,只是人都是在兴头上最难管束,怎么劝也不会听,也不好劝。
可张定崖这般敷衍过去之后,过上三两个月,带得顾延章另有差事,不得再来的信回来,州中人早各过各的日子,必是不会像今日这般冲动,也会因为人多拥挤,群情激奋,引出大乱子来。
解决了这样一桩自家不知当如何处理才好的棘手事,李伯简心情大好,忙转头扫了一圈,特寻了方才进来禀话的那一名衙役吩咐道:“去瞧瞧正堂处东西收拾好了未曾,一会张都监还要接旨!”
前一刻还是“不消同本官说”,后一刻就变成了“去瞧瞧”,这般变脸的功夫,偏还这般脸皮厚,叫那衙役看了,好险没笑出声来,赶忙应了回得正堂去。
果然未过多久,张定崖便回得衙门,自在正堂处依礼接旨,要他三日内交接手中事项,去往京城述职。
张定崖手中虽领着兵,却有副手在,杂事做得少,交接起来倒也便宜,再兼他自小四处行走,早习惯了样样简单,也无甚行李要收拾,不过一个亲兵帮着打点,拢个大包袱裹起来便算了事了。
他旁的都不管,只特意交代了一桩事,说是不要骑驿站的马,只要骑自己爱马,喊亲兵须得提前把上好草料足足喂了,免得它出门时嫌头夜做宵夜的草难吃,要闹脾气。
张定崖这一处收拾完毕,眼见次日一早便要启程,正要出去看看自家爱马,却听得外头一阵敲门声,驿卒在外头问道:“都监,外头有几个城中的老人候着,说是有事求见。”
他晓得是为着前几日的事情来的,忙道:“请他们去厅中坐着喝茶,我这便过来。”这便随手扯了件上台面的衣衫罩了,认真收拾了一番,匆匆去得驿站厅中。
厅里头已是等了三人,都是城中德望高、见识深的老人,此时见得张定崖进来,人人尽皆站起来相迎。
双方见过礼,当头一名老者便将手中一本册子呈了过来,道:“有劳将军,此乃州中百姓之语,请转与勾院,请他多少抽空看看,全是邕州人一片诚心。”
其人话说得郑重,一面说,一面眼圈却是微微发红。
张定崖连忙双手接过,口中道:“老先生但请放心,此去京城,我定是亲手交于延章之手!”
他手中掂了掂那册子,只有些奇怪,问道:“只有一事,当日说有一份万民书要与我带回京,递进中书,请朝中看顾邕州,将延章派来此处做官,却不晓得此时那万民书何在?”
这话方才问出口,却是见得对面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,却是上前一步,齐齐跪在了地上。
打头那人道:“此事乃是我等自作主张……还请将军将我等言语寄与勾院,就说……邕州百姓上下一心,请他此去朝廷,好好做官,最好年年留在京城,莫要再回广南了……”
张定崖听得一愣,半日没有反应过来。
那老人一面说,眼泪一面往下淌水一般地流,只哽咽着道:“勾院升官不容易,他立了这样多大功,而今才是个勾院官而已,终于眼下得了机会回京,将来还有许多路要走,我等只盼他平步青云,不要被邕州这小小的边陲之地束了足……”
他说到此处,再忍不住,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,将头靠在地上,一句一哽地含糊道:“勾院今岁不过二十,请他好好保重身体,最好这一世要活得长长的,在京中时时记挂着我等百姓,他有如此能干,将来千万不要学了坏,只时时想着我等……帮我们百姓谋生路,不单只邕州一城,最好泽被一国,才不负我等今日苦心……”
他说完这话,已是只晓得伏在地上哭,半日说不出话来。
旁边一人也是哭,却是接着道:“还请将军同勾院说,他在朝中行好事,我等自会在邕州给他供香火……不管他后人如何,此处百姓年年岁岁不会忘了,将来也会传与后辈,同他们交代,若无这一位勾院,州城早破,城中再无声息……请他安心做官,旁的俱不用想……”
又道:“只说邕州上下都想他,盼他莫要回来,盼他任任得官都能立下大功,早日入台入阁,官做得越大,事情才能做得越多……邕州百姓不想他回来,求他只留在朝中便罢……等到将来勾院致仕了,邕州百姓自当敲锣打鼓,寻人去京城接他回来,只在此处养老便罢……我等供养他一家吃穿住行……”
听到此处,张定崖已是被引得满脸是泪,连话也不晓得回,只晓得呆立在当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