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权,倒是忽然想起来孙卞临走时说的话,复又道:“参政方才还提起公事,说到想要问您陈笃才挪用常平仓银粮一案进展如何了,怕是陛下会要问起。”
他并不知晓胡权便是为了此事而来,犹自气定神闲地道:“可有了什么大进展?当日您说那陈笃才已经全然招供,只等同他再行确认一回,抓捕其余嫌犯,使诸人供认,此案便能了结,眼下这般匆忙而来,怕是待要前去抓捕,正要请参政出批文了罢?”
那副官一席话说完,等了半日,还未得到胡权回话,略有些诧异,等到抬起头,正要笑着再问,却不想见得对面汗涔涔的一张脸。
却是胡权立在那一处,竟是连脸都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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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卞进入垂拱殿的时候,顾延章正在侃侃而谈。
“治罪一个陈笃才并不难,可如何才能叫我朝中不再出得另一个陈笃才,才是要紧,陛下再想,他有如此之才,从前在那几处州县之中,纵然囊中羞涩,却不曾动得半点官银,只到得后头,因考功不公,又兼受了商贾引诱,又有利益在前,复才一失足成千古恨,试想,本是一个有才之人,如若当日不曾遇得那般考功,凭他本来之能,在州县之中辗转一余年,才干出众,以陛下眼光,如何会使宝玉生尘?”
“臣不才,侥幸有微末之功,却屡得陛下赏识,并无其余缘故,只因多有机会与陛下面见而已,然则朝中多少能臣,才干在臣之上者,数不胜数,许多只因无法面圣,纵然在其位上多有建树,却只能埋首再等……”
“朝中官员数以万计,陛下却仅有一人,便是每日面见,一日亦不过十二个时辰,再一说,复也有人只擅做事,不善言辞,若是只因这一个弱项,便叫他们只好吃亏,依臣愚见,亦是我朝之大亏……”
赵芮坐在御桌之后,若有所思,并未答话。
仪门官立在后头,见殿中并无反应,只好又略扬高了声音,传道:“孙卞进殿。”
顾延章这才住了口,赵芮也抬起头来,扫了一眼孙卞,叫了一声“孙卿”,便不再言语。
孙卞走到前头,向着赵芮行了一礼,口中问候了一句,便略略转过头,拿眼睛余光瞄了一下顾延章。
他虽只听得对方后半截话,却是已经觉得这一回进宫陛见,怕是没有那么简单。
果然,赵芮只沉默了片刻,便道:“孙卿,朕今日传见顾卿,问及雍丘县中陈笃才挪用常平仓粮银一事,朕以为他之所见,颇有道理……”
他顿了顿,道:“吏部上回递得折子上来,说要更改每岁考功章程,朕还未来得及批示,正好今次把你叫来,不妨好生看一看,这一回考功新法,当要如何修改才好,正如顾卿所言,只有能者上,中者让,庸者下,各人按其功绩,得其所偿,这一番考功,复才有所作用,只是这考功之法,尚要斟酌……”
孙卞有些莫名。
他方才听得顾延章好似是在说陈笃才的事情,怎的一眨眼间,便拐一个弯,跑去说吏部考功了?
然则上头的赵芮却是心怀畅慰。
是的,顾卿说得甚是,为何从前那陈笃才兢兢业业,后来便转成如此?并非人之错,人是好人,只为何好人行恶事,才是最要紧的。
只要考功得当,监督得力,奖惩得宜,便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。
惩罚一个陈笃才乃是其次,莫要叫世间再有陈笃才才是正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