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大人眼眸低垂,官袍阔袖中,微微握了拳头,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,只是他没想到,一切会来得这么快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皇帝将折子合上,神情冷漠地对唐大人道,“后续还有什么事,若有报上来的,便来告诉朕,但至于他们将去往何处,你就不用费心。”
唐大人抱拳,躬身称是,而后缓缓退下,便要离开这里。
行至殿门前,甫一转身,却听皇帝喊他:“唐爱卿。”
唐大人迅速转回来:“皇上,有何吩咐。”
项润起身道:“这件事不要让皇后知道,也不要打扰父皇和母后游历山川的兴致。”
唐大人屈膝伏地:“皇上,老臣如今是您的臣工。”顿了一顿,又问,”皇上,那凌出?“
“他们应该不会再与他联系的。”皇帝心中笃然,缓缓道,“凌出有没有本事为朝廷效力,全凭他自己,他若要回到毕家,也不是不行。但他若耽于前仇旧恨,而非心怀天下,这样的臣工,朕不要。”
唐大人一一应下,他退下不久,另一个消息传进宫里,皇帝一改淡漠冷酷的神情,自宣政殿径直到了中宫。
涵元殿里,皇后正怀抱小公主,在园中看才吐芽的春意。
不足两个月孩子,小小的一团躺在臂弯中,皇帝轻轻将女儿抱过,笑道:“越长越漂亮了,像你。”
似烟含笑:“眼眉像皇上呢,不过这小嘴儿,倒是我们家的人。”
项润道:“说到家人,你哥哥已经从川渝动身,快的话月末就能到京城,到时候我们多留他一阵子,叫他多来看看外甥女。”
“多谢皇上。”似烟很欢喜。
“再有,初秋时,我们回川渝归宁。”项润笑道,“川渝的百姓,一定想再见见他们的皇后。”
似烟恭恭敬敬地福身:“臣妾替川渝百姓,多谢皇上。”
皇帝见她高兴,亦是欢喜,轻轻抱着女儿问她:“到时候你去不去,你能自己走吗?”
似烟则问:“皇上,到时候,我们能顺路绕去黎州府吗?”
皇帝道:“自然。”
皇后欢喜不已:“十分想念小晚,她也该生了,皇上,有了好消息,要立刻告诉我。”
皇帝淡淡地答应:“朕替你惦记着。”
他抱着女儿走到下一个花坛,只听得似烟似兀自喃喃:“还想在中秋节时,去逛白沙镇的集市。”
然而此刻,白沙镇哀声遍野,一场大火夺去许多人的生命,烧毁无数的房屋,那些围观的百姓自不必说,可还有好些无辜在家中并没有参与的人,也受到牵连。
附近村庄的百姓赶来看,一贯繁华安宁的镇子,满目疮痍。
许氏和王婶找到思韵阁,这里也被烧得面目全非,从店铺到内院,什么都没剩下。
从店里出来时,才见两个相熟的婢女,托人用板车,把岳怀音的尸首拉了回来。
她们哭得凄惨,说有人瞧见,小姐是被凌朝风掐死的,许氏和王婶听了都直哆嗦,虽然从今往后再也讹不到银两,总算还有几分良心,帮着一起,把岳怀音的身后事给办了。
而镇上渐渐传开,说凌霄客栈已是人去楼空,凌朝风杀人放火后,带着妻儿老小全跑了。
群情激奋的百姓,带着棍棒来到客栈,将空了的店铺一通砸。
素素和大庆赶来时,店里能拿的东西都被抢走了,桌椅板凳都不剩半张,楼上客房里的床褥被子全没有了,门窗歪斜,楼梯也被砸断几根台阶,唯余满目萧条凄惨,令人心寒。
素素泪如雨下,她不知道小晚和掌柜的去了哪里,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来接他们,说好的不分开,说好的将来要结娃娃亲。
大庆对她说:“那些人发泄完了,不会再来闹,我会每天来修补,来打扫,我们把客栈修好,等在这里,总有一天,他们还会回来的。”
素素抽噎着说:“这里的人都疯了,只怕之后连我们都要挤兑上,我不想他们再回来,只要小晚能平平安安,他们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大庆说:“别怕,大不了我们也走,有缘分,一定会再遇见的。”
这个时候,凌朝风带着妻儿和彪叔张婶,已经坐船离开黎州府很远很远,大船漂出白沙河入了江,他们要去南方。
长久不坐船的人,一时不习惯水上的颠簸,张婶挨不住,晕得有气无力,彪叔一直守在她身边,小晚过来这边船舱看一眼,满是心疼。
一转身,霈儿跑来了,跑进屋子里,在姥姥身上摸了又摸,张婶的气色便好转了许多。他爬到张婶怀里撒娇,要他们陪他玩耍。
小晚松了口气,叮嘱霈儿不要胡闹,便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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