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感觉太可怕。”温朔凝视着娜仁托娅,认真地说道:“坦率地说,我猜测道的那种可能,如果是真的……莫说是玄门江湖了,便是我个人,也是无法容忍的,真的,太残忍,也太不人道了。”
娜仁托娅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,微笑着点了点头:“可以理解。”
看着娜仁托娅这般神情,温朔忽而想到自己曾经多少次,为了青儿成为人,而考虑过的诸多可能性,然后,便又想到了娜仁托娅身上,于是暗暗腹诽自责: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,作为借尸还魂顶尖行家,甚至已经有过经验的娜仁托娅,又岂能想不到?所以刚才那一番义正词严的话……真真是放屁了!”
其实这种借尸还魂,或者说“夺舍”的残忍、恶劣行为,牵涉到最基本的伦-理、人性、亲情等复杂问题。
想要降低这方面的罪责、麻烦,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。
那就是,等待时机,选择一个自然死亡,又恰好是刚刚死亡的人。
想到这里,温朔很干脆地说道:“冯奶奶,想要不成为一个恶人,坚守住人性的一丝底线,很难。”
“怎么难?”娜仁托娅笑问道。
“一个康健的身体,自然死亡的几率非常低,被您遇到的几率,会更低。能够在生与死的那个节点,准确及时地抓住最佳条件,几率又会低道什么程度?”温朔苦笑着摇摇头,继而认真地说道:“还要考虑到,接下来如何处理这具身体在社会上的亲情关系。”
娜仁托娅神色慈祥、和蔼地看着温朔,却久久没有说话。
温朔被盯得有些发毛。
“妈的……”胖子暗暗骂了一句,刚才那番话不该说啊,这不是摆明了自己一直在为此做准备么?
“温朔,我看不透你,所以从一开始就有所担忧。”娜仁托娅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但你当时直率的真性情表现,让我至少确认了,你不是个坏人。你,如此用心地去研究,而且以你的天赋和聪慧,一定能掌握甚至创造出更为精妙的类似玄法,你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温朔憨憨地挠了挠头,没有回答。
娜仁托娅道:“好在,你想到了这种种难处,更说明你不是一个极度自私且心性邪恶的人。否则,我绝不能放你离开大草原了。”
“您拦不住我……”
“无非是以命相博罢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温朔骇了一跳,这老太太疯起来,太可怕了——惹不起,惹不起!
娜仁托娅忍俊不禁地笑了,老太太笑得很开怀,倚在床榻上的她咳嗽了两声,道:“草原上流传了数千年的巫术,在传承上有很多不同于中原玄门的习俗,或者说是方式。”
“想要成为一个巫术的传承者,能够召唤神灵……”
“好吧,不能说是召唤神灵,与上苍言谈,本质上,就是你们玄门中所说的与天地相参。”
“除却对资质天赋的要求之外,还有另外三项选其一。”
“一,出生时,胎膜未破者,是为上苍垂怜选择的巫术传承者,每一位巫师都希望能够遇到这样的传承人;”
“二,大病将死,却莫名其妙地起死回生者,是受神灵眷顾者;”
“三,突然之间精神失常,胡言乱语,手舞足蹈,清醒后便好似突然知晓了诸多的巫术知识……”
温朔皱眉到:“第三项,分明是被夺舍了。”
“但以前,包括现在,太多的普通人并不知道,只认为是神灵的召唤,神灵附体给予了天赋。”娜仁托娅说道:“第一种,其实也不能说是天赋异禀,只是一种罕见的生理现象,往往也意味着母体遭遇危机,很早以前,人们不清楚这些才会认为这是奇人。”
“如果这三项要求,属于必选其一的话,我似乎明白了,为什么传承人会越来越少,但又有传承者。”温朔笑了笑,有点儿嘲讽的意思。
娜仁托娅叹口气,道:“我刚才说了,也有对资质天赋的要求。第二项,你可能会偏激地认为,只是在借助于一个将死之人,甚至没有病却以巫术致其患病,从而夺其身体。”
“难道不是么?”温朔想不到其它理由。
娜仁托娅默然。
许久之后,娜仁托娅说道:“中原玄门中,有五弊三缺犯其一的说法,你应该知道的。”
“嗯。”温朔点点头,道:“不过……处心积虑之下,总有避免的方法。当然,我承认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,难免会在生活中遇到诸多不顺遂,但人性的贪婪之下,谁不想搏一把,赌一把?”
“与天斗,其乐无穷。”娜仁托娅忽而有些感慨地望着篷顶,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