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,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,把双手张开,靠近了烧得通红的火炉,炉门中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,红红的,那双眼睛中,有火苗在欢快地攒跃着。
温朔也在思忖着荆白之前的那番分析。
自幼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,更是在仙人桥、农贸市场这类蛇虫混杂之地长大的他,深知底层的社会,并不必想象中或者经历、接触过的高层、中层生活简单,甚至更为复杂。
只是生活的复杂,所接触的事项、方面不同罢了。
所谓穷乡僻壤之地,山民或者村民们淳朴善良,不过是相对而言。
他们在温朔、荆白、马有城这样的人物,又或者不如温朔、荆白、马有城,但却要比寻常山民们各方面优渥得多的人面前,会表现得极为温顺、善良、淳朴。
但面对和他们同样的人,或者只是比他们稍好一些的人时,他们往往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利,而蛮不讲理不择手段地争抢,有时候还会做出极端的事情。
因为在他们看来,鸡毛蒜皮的利益,是很大的利益。
因为他们连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利益,都没别的正当的方法去挣得,或者不会去想,不知道该如何做。
人性的丑恶,本身就源自于很多复杂的问题。
温朔突然发现,自己的心境修为还是不够——心境的修为,何至是对玄法、天道的参悟?还有对人性的参悟,对善恶的参悟,对社会百态、多样人的参悟。
“我出去走走。”温朔起身往外走去。
“唔,早些回来,我估计洪裳也快到了。”荆白微笑道:“巩一卦来得要晚一些,后天到。”
“嗯。”
走出小小的院落,温朔才豁然省起,自己不知道翟家的祠堂在哪儿。
扭头四顾,附近又没什么人。
他不想登哪一家的门,唤人出来带他去,因为那样的话,可以想见出来的人又要一番令他会感觉过度而尴尬的热情。
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墙角似有人影闪动,温朔笑了笑,走过去说道:“翟家主,午饭后也没休息会儿?”
翟川安从墙角闪出身来,嘿嘿讪笑着说道:“没,这不是家里婆娘去镇上了嘛,到现在还没回来,我正想着去村口迎一下,或者我开摩托车去接她们。”
“翟家主,你们家的祠堂在哪儿?”温朔问道:“听说荆先生的儿子在那里给孩子们授课,我也过去看看。”
“啊,我领着您去。”翟川安当即爽快道,一边伸手请温朔随他前去。
温朔迈步跟上,一边再次打量着翟家大院朴实的建筑格局。
“温老板。”翟川安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今天快晌午时,八盘县老神师去拜访荆先生,你当时也在场。”
“嗯。”
“老神师说了些什么?”翟川安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。
“你别担心。”温朔微笑着宽慰道:“有荆先生在这里,而且明天马先生也回来,汤泉宝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。而且荆先生就此,还特意与汤泉宝谈过了。”
“真的?”翟川安面露惊喜,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:“那,那老神师答应了?”
温朔抬手拍了拍佝偻着腰身毕恭毕敬的翟川安肩膀,道:“放心吧。”
“那感情好,感情好啊!”翟川安道:“温老板,今天晚饭莫得推辞,一定要到我家里做客,我一定要好好招待贵客,还要请荆先生一家都过去吃饭。”
“那就叨扰了。”温朔答应下来。
翟川安立刻喜笑颜开,激动得差点儿掉出泪来——对于神师的畏惧,已经植根在了他们的骨子里。
说话间,已然来到了祠堂外。
还未走近,便听到了里面孩子们的欢笑声,叽叽喳喳乱吵吵的。
“每天都是这个样子,山里娃娃们不懂事,也为难荆先生的儿子,给这帮撒野惯了的孩子们教授知识。”翟川安颇有些感慨地说道:“但是,短短几天,荆先生的儿子,确实把这些娃儿们教得很好,一个个回到家找书看,可为难咯了村里那些家中几代人都没有见过书的爹妈,还得帮着出去借书。”
温朔摆摆手,轻声道:“我过去听一会儿课,你去忙你的吧。”说着话,他已然轻抬步拾阶而上。
翟川安怔了怔,赶紧恭恭敬敬地转身离开。
站在祠堂门外,隔着因为陈旧而关不掩饰的木门门缝,温朔看到祠堂里面光线极差,一帮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服,一个个如同球般坐在小凳子上,他们脸蛋儿通红,小手通红,皮肤都很粗糙,但此刻,他们却一个个眼神中精光四射,颇为兴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