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的是陈述句,并非提问。
只是,这话还是让陈滢微觉讶然,愣了一息后,她颔首道:“是,我知道一些。”
裴恕低低地“唔”了一声,视线仍旧停落在炉火中,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苍凉。
“父兄战死之后,我家中其实还发生了许多事,而这些事,怕是所知者不多。”他转头看了陈滢一眼,眼神中仿佛含着某种情绪,复又飞快地转作淡然:“或许三爷会奇怪,何以我会如此痛快地应下此事?”
陈滢再度一怔。
她确实是生出了这个念头。
裴恕答应得太痛快了,连一点质疑都没有,让她原先准备好的那些说辞都没有开口的机会,说不奇怪是不可能的。
“小侯爷这话,的确正说出了我当时的心情。”陈滢坦诚地说道。
“若三爷知晓我家中之事,怕就不会吃惊了。”裴恕很快便接了口,摇摇头,视线转向手中的火钳,语声有些迟缓:“三爷怕还不知,我上头除两个兄长外,还有一个长我六岁的姐姐。”
陈滢第三次怔住了。
裴恕还有个姐姐么?
倒真是头一回听说。
“你一定没听说过我有姐姐吧?”裴恕像是猜到了陈滢所思,问道。
陈滢没说话,只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裴恕静了片息,倏然发出了一声长叹:“我的姐姐如果现在还活着,想必……也是有夫有子,美满欢喜的。”
他凝望着炭火,再不发一言,身上的气息十分萧索。
陈滢亦不说话,房间里就此变得安静起来。
“大人,老何来了。”帘外蓦地传来了郎廷玉的声音,将这屋中的寂静搅散了去。
裴恕如若梦醒一般,举目四顾,旋即便站起身来,将火钳丢在地上,歉然地向陈滢道:“我出去一会儿,稍后便回。”
陈滢笑了笑:“小侯爷请便。”
裴恕回了她一个笑,便大步走了出去。
锦帘掀起,复又落下,一小捧雪花随风而来,于帘边轻盈地盘旋。
梅花的香气越发浓了。
陈滢站起来,在屋中踱了片刻,最后便立在书架前,打算挑本书读着解闷,不想此时,门外却突地传来了罗妈妈的说话声。
她不由动作一顿,侧耳细听。
雪粒子拍打着帘幕,发出碎密的声响,罗妈妈的声音仿佛隔得有些远,听来颇是模糊,而另一个声音则似乎更近些,那是个相对苍老的声音,絮絮地不知说些什么,说话间时不时地间杂着一声轻咳。
陈滢丢下书,上前掀开了帘幕。
雪下得正紧,院墙上头浮着白霜,一个穿茧绸袄儿、苍灰棉裙的妇人,正背对着陈滢与罗妈妈立在廊下说话,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背影微有些佝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