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冷话音、匝地有声,郭婉却毫无反应。
她微低着头,似仍在打量手中那截枯枝,双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郭凌扫眼看她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“郭夫人的第五个好运,便是韩家两老也病死了。”她漫声道,目中讥讽一闪而逝:“我听人说,郭媛和明心中的毒根本就是同一种,是韩老太爷当年给女儿的陪嫁。我猜着,那毒药若是有下剩的,到底交在了谁的手上,韩老太爷一定知道。”
她“噗哧”笑起来,眼神却变得极为尖刻:“可是,老天爷对郭夫人何其厚爱,竟叫两老同时病故。如此一来,所有能够让夫人您死无葬身之地的人,不是死、就是疯,只剩下一个我,空口无凭,还要保着自个儿小命儿,绝不敢违逆郭夫人之意。您说说,您这运道是不是好得出奇?”
语罢,她终是“咯咯”娇笑起来,似是说到了什么极有趣之事,引得远处那小宫人也抬起头,往这里看了看。
郭婉始终沉默着,既不反驳、亦无怒斥,更没有半分局促,仿佛郭凌所言,根本与她无关,又仿似与人隔了千山万水,任你言如刀箭、笑若尖针,皆不能伤她分毫。
郭凌笑了几声,终觉无趣,到底沉默了下来。
郭婉静静地站着,身形挺直,动也不动,好似要站到地老天荒。
那一刹儿,也唯有她自己知晓,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,才抑住那一声即将出口的尖叫。
喉头涌起阵阵腥甜,眼前一切似都在打转儿。
郭婉死命咬住舌尖,籍由那尖锐的疼痛,以使自己保持清醒,而不是发疯般地嘶吼出来。
然而,那些许疼痛,根本敌不上心底深处袭来的狂风暴雨,更挥不去那缠绕而来的字字句句。
那些满怀恶意、却又真实到无法辩驳的话语,已然将她牢牢困住。每一字皆为尖刺,抵进她的肌肤,穿透她的骨髓,再狠狠扎进她的心底,让她的每一次呼吸,都钻心地痛。
朔风哀号着、低咽着,自极远处而来,钻进衣领与袖口,似一片片冰冷而薄的刀片,掠去身上所有暖意。
郭婉觉得冷。
很冷。
比寒夜中冷衾独坐的冷,更甚百倍。
全身的血都像被冻住,指尖发麻,足底像踏着冰。
“郭姑娘越来越会说话了。”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,平淡的、安然的,仿似寻常。
可是,恍惚间她却又觉得,那并非她在说话,而是有人借着她的口,吐露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词句。
很快地,那声音又发出一阵笑,甜美娇脆、却又有一种说不出地坚韧,如层层堡垒,将那些发疯般的尖叫、刺入骨髓的疼痛,尽皆围住。
“这个笑话儿说得可真好,哪怕明知道郭姑娘是在胡诌,我听了也忍不住想笑呢。”郭婉又道。
这一回,她终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。
喉头的刺疼越发清晰,冷风倒灌进来,激得她想咳嗽。
可她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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