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。我并未躲藏,只是让开到旁,待医生离开后,许夫人轻阖上门,压低声音道:“我们去走廊那头谈谈。”
我没拒绝,从她刚才的眼神就看出是有话要与我说。往房间内又看了一眼,他身板立得很直,冷硬坚毅,却仍能感觉到沉重和悲恸。
走廊尽头,许夫人站在窗口,看向我的目光没有曾经的厌恶。她缓缓开口:“作为母亲,一直希望子扬能找个对事业有助益的媳妇,所以当初我对丁岚很满意,却不晓得他们父子俩藏着别的心思。后来发生了许多事,到现在家道中落,体味了从云端到底层的各种酸甜苦辣。前段时间住在你那,一开始对你很抵触,后来你为我做的那些,说实话我很感激。
可是,我还是不喜欢你。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子扬将你看得太重,他为了你不止一次抛开肩上的责任,更为你差点丢了性命,对丁岚他完全不在意,对顾卿微他也能放下,唯独就是放不开你。可你们俩真的就合适吗?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消沉和疲累的样子,家里的事在拖着他,你们感情的事也在拖着他,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拖垮吧。”
听到这里,我想我是明白她的意思了,这是我们最平和的一次谈话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,从她的语声中可听出满满的疲惫和伤感。遇上这样的事,谁能不难过呢?
她在走过我身旁时顿了顿,轻声道:“刚才我已经把顾卿微给赶走了,你也给他休息的空间吧,他已经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了。”脚步声逐渐远去,我没有回头,只愣愣看着窗外的景致,风过无树枝摆动,只有沉闷的逼仄气息。
站了不知多久,脚僵直了,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。我避开了那间病房,从安全楼梯而下,一层又一层,即使再高的楼层,也有走完的时候。我离那一层越来越远,离他也越来越远,到得医院大门的时候,子杰正好开车抵达。
他看了看我的神情,没有说什么,一路将我送到酒店,安排好房间,离开前柔声道:“若若,别想太多,等我消息。”我麻木地点头,然后拽着他的衣袖不放,仿佛抓紧了就能抓住希望。
可是当我期期艾艾等待了两天,等来的是子杰抱歉又心痛的眼神,他看着我久久无法言语。心沉到底,再无任何一丝希翼,绝望灭顶而来。
丧事已完,我再无留下的必要,是子杰送我离开的。离开前我要求去医院那边绕一圈,他轻叹一声就驱车前往,到了医院门前,我们并没有上楼,恰好看到许子扬从内出来,他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车子,我就远远地看着,再无勇气走到他跟前去。
回城的车上,浑浑噩噩,子杰在旁说着什么也听不见,直到听到某个名字时,思绪才渐渐转入脑中,仔细听他所言。
“你是说丁岚是许家这次落台的导手?”
“说是导手也不尽其然,她主要还是靠她父亲原来的关系,丁年鹏虽被我们整得倒台,但他原有的交际圈还在,我们能动到的只是他明面上的关系,而暗在的内层关系则无从处理,就像那何重远,他就是丁年鹏的上头合作人。也就是说,丁年鹏其实还留了一手,他在进去前为家人谋了出路。”
难怪那天我看到丁岚与何重远走在一起,确实不是我看错。只能说政治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,里头腥风血雨无数,只是老百姓看不到而已。
“那你们现在的情形是......”难以再翻身了吗?
“没有最糟,只有更糟。”他微带调侃着说,却不难察觉嘴角的涩意。车厢内一时沉默,气氛微微凝滞,忽听他爆出一个炸弹:“老爷子其实是被逼死的。”我睁大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他,怎么会这样?
他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,眸中带着刻骨的痛,“伯父因醉酒驾驶被扣,我父亲被迫退职,我和子扬都各自遭到打压,老爷子一生都未向人低头,他还是走到老战友跟前,从请求到哀求,受过多少冷眼,多少侮辱,我们身在外,无人知晓。甚至他找过部队里的军政要人,全叔说老爷子进去了一个小时,出来时就跌在他身上了,全身无力。回来生了一场重病,严诫家中佣人不许对我们说,等到伯父回归时,本算是和睦场景,可偏偏有人寄来一通照片,全是伯父在里面受屈辱时被拍下的,当场老爷子就断气了,伯父也昏倒过去。”
听到此处,只觉五内俱焚,万般心痛。我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惨况,更不敢想象许子扬当时的心情,那是何种的痛苦啊。可是,我不在他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