殊荣。闫玉玲算盘打得很精:自己手上有完整的解题顺序和正确答案,只要顺利拿到了荣誉证书和奖金,事情就会暂时告一段落。她在私下里了解过那天在罗文功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。虽然得到的回答都是语焉不详,却并不妨碍闫玉玲自行脑补得出了“谢浩然才是解题者”的正确答案。
现在就把荣誉公开不是一个好选择。应该耐心点儿,等到两年以后,谢浩然毕业,到时候再拿出闪闪发光的“国际数学俱乐部会员”证书,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。
不会有人翻旧账,谢浩然恐怕也会忘记这件事,自己也会因此得到上级领导青睐,从此爬上更高的位置。
但是闫玉玲的丈夫并不同意这样做。
他是事业编制单位的一名普通职员。丈夫一针见血指出了闫玉玲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的最大缺陷:这虽然是最稳妥的做法,却没有考虑过自己在“年龄”上的问题。
为什么要冒名顶替拿到来自菲尔茨数学委员会颁发的荣誉?
当然是为了丰厚的奖金,但更重要的,还是为了得到向上爬的重要资本。可以想象,只要公开这份殊荣,闫玉玲肯定不会继续担任教师,至少也会成为储备干部,教导主任、副校长、校长,说不定还会直接进入教育局。
“年龄”在这个时候就显得至关重要。国家一直提倡优先提拔年轻干部。每五年为一个年龄段,正常情况下,四十岁以后,升迁前途基本无望,除非能够在特殊领域做出贡献,否则再往上升一级,也就到头了。
你说等几年再做这件事情会更加把稳。那我问你,等上几年你多少岁了?不趁着年轻赶紧往上爬,简直就是脑子有病。再说了,到时候你们学校领导肯定会从中分一杯羹。这种借着别人本事让自己上的特殊技能,可不光是你一个人会。
夫妻双方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丈夫显然没有成为“妻子背后默默无闻支持者”的高等级觉悟。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,最好能够趁着这个机会,把闫玉玲朝着高位上推。等到妻子站在了其他人必须仰望的高度,到时候只要随随便便一句话,自己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一官半职。
所谓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”就是这个道理。
在丈夫有理有据的劝说下,闫玉玲动心了。
她发出一份新的电子邮件,把回复地址改为了市府宣传办。这样一来,就能在第一时间引起市府关注,也省去了由学校方面逐层上报的麻烦。
所有这些,都是于博年不知道的秘密。
“如果不是教育局那边发来通知,我恐怕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。”
于博年发出平静的嘲讽,鹰一般的锐利目光牢牢盯住坐在对面的闫玉玲:“小闫啊,那道题真是你自己解出来的吗?”
这才是谈话核心。
闫玉玲的心理素质很不错,至少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慌乱,说话也是理直气壮:“当然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她早就预料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。为此,专门与丈夫在私下里演练过。
于博年怔了一下,随即恢复正常:“能给我看看那道题吗?还有你完整的解题过程。”
闫玉玲脸上露出几分难色:“这个……都放在家里,没带在身上啊!”
于博年平静的发出命令:“回去拿!”
一股不妙的感觉在闫玉玲身体里发酵。演练的沉稳正在迅速消失,冷静很快被惶恐替代,说话节奏再一次变得结结巴巴:“我……但是……我今天上午还有课,走不开啊!”
于博年冷漠的目光似乎带有流动性:“我现在就帮你调课。学校里今天没什么事情,我让食堂的采购员小钱开车送你回去,一个小时足够来回。”
闫玉玲彻底呆住了。
她不知道从自己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,于博年就在抽屉里悄悄打开了手机,按下了录音键。
他根本不相信闫玉玲是真正的解题人。如果能够赶在市府和教育局的人赶到以前,把整个问题弄个水落石出,那么事情多少还有挽回的机会。
但是现在看来,闫玉玲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无论如何,于博年都要保住学校的声誉,还有自己。
出了问题历来都要追责单位首要领导。
但我凭什么要帮你背上这口黑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