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个音节在轻缓舒柔的节奏里缓缓消失,仿佛喧闹的林中鸟雀音乐会已经结束,一切都恢复平静。
安静了几秒钟,整个大厅里爆发出热烈掌声,众人称赞交口不绝。
“太棒了,这是我听过最好的二胡演奏。”
“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?以前没见过啊!他二胡拉得真不错,没有十几年的苦练,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水平。”
“其实文涛也不错,就是性子急了点儿。要我看,单独演奏的话,文涛的水平跟那个年轻人差不多。”
等到掌声变得低落下来,身着唐装,一副道骨仙风模样的王文明也抬起手,招呼着神情紧张的周文涛走到面前,满面笑容,用赞赏的语气说:“文涛在二胡上的技艺又进步了。这一曲《空山鸟语》,意境深远,变化丰富。即便是为师听了,也要对你夸上一夸。”
李振涵性子有些急,他走到坐在椅子上的谢浩然后面,冲着背对这边的周文涛大声笑道:“周文涛,现在感觉怎么样?是不是输得心服口服?”
他的笑声很大,周围的人纷纷停止议论,无数双眼睛聚集到了周文涛身上。
窘迫与愤怒瞬间从脑海里爆发出来,周文涛却没有张口与李振涵争辩的底气。他猛然转过身,白净的脸上浮泛起阵阵红晕,颜色鲜艳如血,脸上虽然挂着勉强的笑,眼睛里却带有一丝恨意,在李振涵与谢浩然身上来回扫视着。
人要脸,树要皮。大庭广众之下,我……我竟然输了。
王文明从主位上站起,站在周文涛前面,皱纹堆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猾,释放出对谢浩然的轻蔑,还有对李振涵的不满。
“文涛其实没有输。”
他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威严,令人不容置疑:“本来就是两个人合奏,哪儿有什么输赢?”
谢浩然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陶乐嘴巴不由自主张开。
李振涵愣住了,随即脱口而出:“王老,是周文涛约着我们来到这里比试。不信你可以问他……”
王文明左手背在身后,右手抬起,在空中摆动了几下,把李振涵后面的话挡了回去。右手随即拈起长长的,从下巴上长度足有好几厘米的白色胡须,淡淡地说:“文涛本性纯良,要不是他一直谦让,刚才那首曲子早就已经乱了。”
李振涵的思维存在误区。他自始至终都把王文明当做德高望重的评判,根本没有把事情朝着坏处去想。一时间,他觉得脑子有些发懵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一个站在主位旁边的中年人走过来,与王文明站在一起,笑道:“我来说句公道话吧!这其实不能算是比试,就是文涛与这位小朋友共同合奏。老师没有说错,文涛很谦让,否则以文涛的水平,王老座下的弟子,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伴奏,必须是主演才对。”
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也走过来帮腔:“文涛的二胡水平很高,否则老师也不会收他为徒。今天是老师大寿的好日子,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对。我们不是说好了吗,大家都带上乐器,现场来上一段,给老师助助兴。既然文涛排在第一个,那接下来,就该轮到我们了。”
“对,对,对,就是这样。”
“王老七十大寿,大家开心就好。”
“这个年轻人二胡还算拉得不错,只是跟文涛比起来,还是有些差距的……”
失望在李振涵身体里徘徊,很快变成了愤怒。
他双手死死抓住谢浩然正坐着的那张椅背,死死咬住牙齿,身体与胳膊剧烈颤抖。
周文涛真正是不要脸。
既然输了,就要输得光明磊落。难道当众说出“我输了”三个字就这么困难?比试双方没有赌注,也没有说过“谁输了就必须怎么样”之类的话。
何况,这场比试还是周文涛挑起来的。
事情明摆着:王文明在偏袒他的徒弟。否则,以王文明在二胡方面的造诣,无论如何也不会装傻充愣,轻飘飘说出“合奏”两个字。
李振涵真的很想冲着对面的王文明及其徒子徒孙大吼一句:你们还要不要脸?
可是他不敢。
人活得越久,见过的事情多了,畏惧就多。
王文明毕竟是国家级“曲艺大师”,认识的人多,在文联那边也是挂得上名,响当当的人物。今天到场祝贺的客人,很多是市府和省府的官员,还有商界排得上名次的成功人士。他们共同构成了一张千丝万缕的密集大网,令人望而生畏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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