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儿?我这次来村里,除了你,还得送给他一张请柬。”
外婆方芮说过,当年家里最困难的时候,除了苏春露,就是苏永福给过一些帮助。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六,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叫做“苏老六”。
“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,跑来跑去的累。就坐在这儿喝茶,我让小威他们去把老六叫过来。”苏春露说什么也不肯让谢浩然从凳子上起来,她很热情:“别走了,等会儿就在表婶这里吃饭。那个……孩子他爸,你去后屋把过年留的腌肉从房梁上摘下来,再去后院抓几只鸡宰了,待会儿炖上,晚饭的时候好吃。”
谢浩然连忙推辞:“表婶,别忙了。”
苏春露眼睛一瞪:“说什么呢,你好不容易来一趟,今天就听我的。等你走的时候,把后院的母鸡带上几只回去给你外婆。咱们自家养的土鸡,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。”
苏永福个头很高,瘦瘦的,看起来很精神。杨威带着他走进家里的时候,杨瑞和正在切肉炒菜,忙得不亦乐乎。
很快,饭菜摆上了桌子。辣椒炒腌肉、油炸洋芋片、酸菜炖干黄鳝、大葱香肠、酸辣粉条……农家菜就这样,不像城市里随时可以去菜市场买新鲜肉,荤菜都是年节时候的腌制品。放的盐多,味道重,肥肉占据了很多比例,但是吃起来很香,油脂横溢。
饭桌上高高兴兴地吃着,谢浩然拿出几瓶酒,一边喝着,一边把请柬递给苏永福。两个人很快搂着肩膀,“表哥”、“表侄”的叫了起来。
油炸洋芋片下酒不错,嚼在嘴里“咔嚓咔嚓”脆香。谢浩然抬头看看这间大瓦房,再看看空荡荡的四周,端起杯子,与坐在旁边的杨瑞和碰了一下杯子,问:“表叔,你们现在村里种地,一年下来的收入怎么样?”
“还行吧!”杨瑞和是个知足常乐的人。他几杯酒下肚,话也多了,笑呵呵地搭道:“不上不足,比下有余。比起那些年吃不饱肚子的时候,肯定是好多了。”
谢浩然笑了————杨瑞和也是个不肯说实话的。其实这种事情不需要问,只要看看房间里的摆设,以及各人身上的衣服就能知道实际情况。按照现在的标准,苏春露家并不富裕,甚至可以说是贫穷。
苏永福敬了谢浩然一杯,指着摆在墙边的两个大背篓,喷吐着酒气笑道:“表侄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,我还打算下个月去泽州一趟,看看表姨她老人家。你走的时候,把这些东西带上,替我向表姨道个谢,等今年中秋的时候,我再去泽州看她。”
背篓里装着一只腌山羊。那是把一整只羊斩头、去足,清洗干净,以四条羊腿和身子中间分成六块,用佐料和盐腌制起来的做法。腊月里腌上的羊,又挂在锅灶上面熏了几个月,现在味道正是浓郁的时候,或炒或炸,吃起来很是香美。
腌羊上面放着几大块羊奶乳饼。这是苏家村本地的做法兼叫法,其实就是异国人所说的“奶酪”,只不过比那个硬一些,发酵时间也没有那么长。
被杨威叫来吃饭的时候,苏永福顺便让他背着另外一只背篓。里面也有一份同样的礼物,这是送给苏春露的。
苏永福对谢浩然说话很实在:“表侄,回去以后,你得替我好好谢谢表姨。要不是她借给我那些钱,我这养羊的行当也做不起来。”
说着,他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叠钞票递给谢浩然,真心实意地说:“这是五千块钱,麻烦你帮我带给表姨。去年雨水好,苜蓿长得旺,母羊下崽也多。今年看着也是好年成,等到过年,我把羊羔卖了,再凑一凑,差不多就能把剩下的钱都还给表姨。到时候,我再去泽州给她老人家磕头。”
羊乳饼的味道不错。苏春露做菜的时候就用油煎了一盘,切成小块的乳饼两面金黄,撒上椒盐,吃在嘴里外酥里嫩,满嘴都是浓郁的乳香味。
谢浩然用手握住那些钱,却没有接,而是把钱重新推回到苏永福面前,笑着问:“表哥,你现在有多少只羊了?”
“五十六只。”这是苏永福每天都在板着指头计算的数字,熟得不能再熟,张口就能说出。
“好家伙,整一个全国民族大团结啊!”谢浩然笑着开了句玩笑,随即收起笑脸,正色道:“那表哥你有没有想过,把五十六只变成五百六十只?”
话一出口,饭桌上顿时没人再说话。不光是苏永福愣了,就连坐在餐桌另外一侧吃饭的苏春露也抬起头,满面诧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