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“柳寻衣,看你长的‘聪明伶俐’,不似愚夫蠢汉,岂能看不出任无涯这只老狐狸笑里藏刀?你竟然相信他的花言巧语,甚至差点丢了小命?”
伴随着一阵揶揄的笑声,白衣人收刀入鞘,缓缓转身。
直至此刻,柳寻衣方才看清来人的面容,竟是吴双。
“本以为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却不料任无涯……竟如此歹毒。”柳寻衣羞愤难当,可见任无涯已死,满腔怒火亦无处发泄,唯有摇头苦笑,“府主说的不错,是我小觑了人心叵测,小觑了江湖险恶……”
“先别动!”
望着面色惨白,伤势严重的柳寻衣,吴双不禁眉头一皱,快步上前,在其身上连点几下,封住他的穴道。
“忍着点!”
叮嘱一句,吴双小心翼翼地将任无涯那五根已深深嵌入骨肉中的手指,一点点地掰开剥离。一浪高过一浪的剧痛,不断冲击着柳寻衣的神智,直至痛到极致而麻木,他的意识变的越来越模糊。
吴双一手按着柳寻衣颤抖不已的身躯,一手将五根手指完全掰直,而后眼神一狠,猛地向外一拽,伴随着“噗”的一声轻响,任无涯的右手连带着半截小臂,瞬间从柳寻衣的体内脱离而出。
“额!”
突如其来的剧痛,令昏昏欲睡的柳寻衣瞬间清醒,同时口中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嘶鸣。
“不好意思,我不是郎中,手法稍稍生硬一些!”
望着汗如雨下,痛的捶胸顿足的柳寻衣,吴双故作愧疚模样,撇嘴道:“不过这样也好,疼点才能长记性。呵呵……”
“吴兄,这可不是‘疼点’……”柳寻衣哭笑不得,有气无力地抱怨道,“你不懂医术为何不早说?其实我能撑着回去,服下麻沸汤后再医……”
“欸!”吴双满不在乎地摆手道,“男儿顶天立地,铁骨铮铮,这点痛楚用什么麻沸汤?想当年关云长刮骨疗伤,也不见人家吭一声?”
“罢了!罢了!”柳寻衣一手擦拭脸上的汗水,一手捂住不断冒血的小腹,感激道,“救命之恩,感激不尽。”
“大可不必!”吴双心不在焉地说道,“昨天你怕我失足坠崖,强行救我一命,今天我救你一命,咱们两清,互不相欠。”
此刻,柳寻衣没心思,也没力气与吴双争辩,故而微微一笑,算是回应。
“下次休要再犯糊涂。”吴双神情一正,蔑笑道,“行走江湖,妇人之仁毫无益处,只会误事。再者,任无涯与你无亲无故,为何下不去手?如果你当机立断,何至于伤上加伤?”
“吴兄教训的是,人之将死,其言未必善良。”柳寻衣望着浴桶中的一滩脓血,喃喃自语道,“只此一次,我已深深领教。”
言至于此,柳寻衣仿佛突然想起什么,狐疑道:“吴兄,你为何来此?”
“云剑萍受伤,我本想去探望一番,却不料半路遇到雁不归。见她遮遮掩掩,鬼鬼祟祟,于是心生好奇,便一路尾随她来到此处。”
“什么?”柳寻衣脸色一变,诧异道,“你说……雁四爷也来了?”
“她一直藏在附近。”吴双似笑非笑地望着柳寻衣,别有深意道,“你和任无涯的一举一动,雁不归皆一清二楚。”
“嘶!”
望着吴双讳莫如深的笑容,柳寻衣忽觉心中一沉。思量片刻,一抹难以名状的凄凉之意瞬间溢满心头。
“原来府主一直对我心存怀疑,因此才派雁四爷暗中跟随……”
“你心里不痛快没错,但洛天瑾的做法亦无错。”吴双淡然一笑,用手轻轻拍了拍柳寻衣的肩头,戏谑道,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你有你的底线,洛天瑾也有洛天瑾的原则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咦?”
不等柳寻衣作答,吴双突然脸色一变,而后满眼惊奇地望着挂在旁边衣架上的一件青丝软甲,迟疑道:“莫非……它便是传说中的青丝甲?”
“刀枪不入,水火不侵。”柳寻衣一愣,下意识地答道,“正是此物。难道吴兄也对它……”
“归我了!”
柳寻衣话未说完,吴双突然凌空一吸,登时将青丝甲裹入怀中,全然不顾柳寻衣错愕的眼神,洋洋得意道:“得件宝物,也不枉我今夜辛苦一场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休要眼馋,当心我杀人灭口。”吴双故作凶狠地威胁一番,转而戏谑一笑,“任无涯已死,天山玉龙宫朝不保夕。但青丝甲无罪,与其让它陪葬,不如替它找个新主人。”
“可它毕竟是……”
“任无涯已死,雁不归转眼便到,我该走了。”
说罢,吴双脚下一轻,飞身窜上房顶。
“你去哪儿?”柳寻衣一愣,赶忙追问道,“吴兄,我们何时再见?”
“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哈哈……”
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,吴双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。
柳寻衣艰难地捡起任无涯的人头,而后抬眼望着房顶的窟窿,任由风吹雨打,他却目光呆滞,恍若失神。
“房屋四壁,虽能遮风挡雨,却也禁锢自由。不知……我何时才能像吴兄一样,于房顶破开一个窟窿?挣脱束缚,来去随心……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