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一动,别有深意地问道:“现在轮到我问问前辈,如果此事属实,前辈又会如何处置?”
“我……”
面对洛天瑾的咄咄逼问,腾三石不禁一阵语塞。犹豫半晌,终究未能说出下文。
出于情分,腾三石自然不愿置云追月于死地。但出于江湖道义,以及自身原则,腾三石对云追月的所作所为同样不能容忍。
此刻,情理矛盾,仁义相斥,令腾三石一时难以权衡,好不纠结。
“前辈,此时兵临山下,迫在眉睫,我们的时间……不多了。”见腾三石沉默不语,洛天瑾突然开口道,“有关云追月的事,洛某全权交由前辈处置。希望前辈能为武林群雄的生死安危着想,为天下百姓的安定生活着想,为大宋王朝的江山社稷着想,做出最英明的决断。”
千钧重担,令腾三石心中一惊,看向洛天瑾的眼神蕴含千思万绪,复杂之至。
“洛某还要思量退敌之策,因此……”
洛天瑾委婉地下达逐客令,令神思恍惚,五味陈杂的腾三石稍稍一愣,而后缓缓起身,没有过多寒暄,径自转身离去。
望着腾三石落寞孤寂的背影,谢玄不禁叹息一声,费解道:“府主,你明知腾族长重情重义,为何还将云追月交给他处置?”
“怎么?”洛天瑾饶有兴致地反问道,“你认为腾族长不会大义灭亲?”
“要他亲手斩杀自己的义子,谈何容易?”谢玄苦涩道,“可不杀云追月,放纵里通卖国的奸贼,恐怕腾族长的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。府主,六大门派、四大世家高手众多,你谁也不用,偏偏选中腾族长,这……又是何苦?”
“谢兄,你只知其然,却不知其所以然。”洛天瑾故作高深地笑道,“你以为我将此事告知腾族长,真是想借他之手除掉云追月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谢玄一愣,惊愕道,“莫非府主还有高招?”
洛天瑾道:“眼下,没有什么事比化解性命之虞更加重要。至于云追月该不该杀?何时杀?谁来杀?其实我并不在意。”
“府主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谢兄,今时不同往日,你我的目光不能再局限于过往的种种恩怨,而应该放眼天下,谋划大局。区区一个云追月,已经不配做我们的对手,只配做我们的一颗棋子。”
“棋子?”谢玄沉吟道,“府主的意思是……利用云追月化解眼下的危局?”
“不错!”洛天瑾点头道,“腾族长不过是一剂药引,云追月才是药到病除的关键。你刚刚所料不错,且不论腾族长能否痛下杀手,单说柔儿……断不会眼睁睁地坐视云追月归西。因此,让腾族长大义灭亲的机会,可谓十分渺茫。但腾族长和柔儿也不会昧着良心附逆,他们定会千方百计地规劝云追月,令其将功补过,以求自赎。”
“如此一来,云追月顾念腾族长与萧谷主的情分,便会主动找蒙古人谈判……”
言至于此,谢玄突然眉头一皱,连连摆手道:“等等!兔死狗烹,鸟尽弓藏。事到如今,难道蒙古人还会在乎云追月的死活?即便在乎,云追月又何德何能说服他们退兵?”
“其一,蒙古人一定不会放弃云追月,毕竟他们遍寻中原各大门派,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愿与他们狼狈为奸,同时又实力不俗的门派,实属难能可贵,因此蒙古人绝不会白白放弃。莫要忘记,华山上虽然汇聚不少英雄豪杰,但与偌大的江湖相比,仍是九牛之一毛,沧海之一粟。如果蒙古人将我们斩尽杀绝,虽能逞一时的威风,却无法彻底毁灭中原武林。反而各门各派的留守弟子会对他们恨之入骨,不共戴天。到时,他们若不能趁着江湖式微,抓住时机建立新的武林秩序,日后将再无机会与中原武林和解,剩下的唯有鱼死网破,血战到底。”
言尽于此,洛天瑾不禁神秘一笑,问道:“谢兄以为,建立武林新秩序,蒙古朝廷又该依靠谁?赤风岭?胡马帮?还是漠北二十四城?”
洞悉一切,谢玄对洛天瑾佩服的五体投地,连连点头道:“有道是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,县官之利,以夷伐夷,不宜禁护。’如果鞑子欲在中原武林建立新秩序,依靠漠北三教的力量自然不行,必会激起汉人的叛逆与反抗,因此必须依靠中原势力帮他们一统大业,此乃‘以汉制汉’。”
“蒙古朝廷的最佳人选,无疑是已经与他们沆瀣一气的老朋友,云追月。”洛天瑾冷笑道,“因此,隋佐和颜无极不择手段地置我们于死地,绝不希望云追月陪葬。如我所料不错,他们定会想方设法地帮云追月脱身,令其再欠他们一个恩情。呵呵……”
“言之有理。”谢玄不可置否地应道,“可即便如此,云追月对他们而言,也不过是一条呼来唤去的狗,又如何能说服他们退兵?”
“此乃其二,我只想借云追月穿针引线,找出颜无极和隋佐,根本不需要他说服鞑子退兵。再者,武林高手的优势在于单打独斗,而并非上万人中混战厮杀。”
言罢,洛天瑾眼神一寒,一抹锥心刺骨的杀意陡然自其眼中迸射而出。
谢玄心头一紧,感慨道:“府主借腾三石的刚正,压制云追月的叛逆。再借蒙古人对云追月的重视,找出冲破‘围剿’的破绽。最后借云追月对腾家父女的感情,迫使他与蒙古人翻盘。有道是‘一物降一物’,府主小屈大伸,尺枉寻直,终而谋划了一出好戏,此乃……”
“借力打力,顺水推舟。顺藤摸瓜,擒贼擒王。”
……